這時外面突然通傳:“逍遙王求見。”
逍遙王,姓梁,名其玉,字行之。梁賢王最小的一個皇子,與他父皇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不過早在他出生前,逍遙王就被派去了封地,聽聞此人極愛遊山玩水,去了封地之後,便極少回京。先皇寵愛幼帝,對他頗為放任。
說起來他應該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關系最親近的人,但是他卻從未這個叔叔見過面。
大梁律法森嚴,王爺分封之後,不得命令不可随意離開封地,擅自進京。而這個逍遙王卻夜中擅闖皇城,如入無人之境。
宣和帝大怒,“大梁律法,王爺不得聖旨不可擅離封地。你們竟然讓他直接來到朕的寝宮!”
傳旨的太監身子一抖,跪在地上,本就尖細的聲音因為害怕直刺耳膜:“禀……禀陛下,逍遙王手裡拿着先帝的聖旨。”
父皇的聖旨。
宣和帝憤怒的表情轉為錯愕,思索半響後,整理好面部表情,朝福海點了點頭。
“宣,逍遙王觐見!”
伴随着太監尖厲的聲音,一身着白袍的男子走入殿内,行禮之後,沒等宣和帝問話便直接開口:“臣願領兵出征,擊退蠻族。”
聲音裹挾着幾分屋外的冷氣,飄到宣和帝耳中。
面前的人眉眼修長疏朗,月色之下一襲銀白色的袍子,俨然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宣和帝緩緩開口:“朕為什麼要相信你。”
梁其玉擡起頭,目光灼灼看向梁宣王。
當晚,乾清宮的燈火一夜未歇。梁其玉還是說服了宣和帝,讓他帶領三十萬兵馬出征。
其實的宣和帝是忐忑的,年幼的他不知道自己将一個王朝的未來壓在這樣一個人身上對不對,不過除了他,自己好像也别無選擇……
但是,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很快,戰前的捷報傳來。逍遙王用兵如神,蠻族節節敗退。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年僅七歲的宣和帝無法抑制地大笑,為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終于迎來了救星而感到欣喜。
很多人都以為自己是被梁其玉控制,迫不得已才降下那道聖旨。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逍遙王回來的那天,自己就曾問過他,要不要做皇帝。
雖然年幼,但宣和帝知道。他已逝的父皇比不上面前這個人。況且他尚在幼年,梁其玉又有功績在身,與其之後被狼狽的趕下台,不如自己主動讓位。
但,逍遙王拒絕了。他說自己從來都不想當皇帝,如果陛下需要,他可以留下來輔佐,直到大梁不再需要他的那天。
平心而論,這些年來,逍遙王一直恪守君臣之道,在他面前從未有過半分不敬之處。
但是,有些東西,在你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就已經注定。父親是這樣,他也逃不掉。
宣和帝很信賴梁其玉,在他心裡文武百官都比不上他。但同時他心中總是埋着一根刺,永遠有一顆懷疑的種子埋在他心中,隻待有一天,生根發芽。
……
屋外,方才還晴朗的天空如今已是陰雲密布。
“看天色,不久之後會有雨,皇叔早些回家,不要被雨淋濕了才好。”宣和帝看了一眼天色,對梁其玉說。
“多謝陛下關心,臣先告退了。”
透過窗戶看去,那月白色的身影愈走愈遠,直到一個回廊轉身後消失不見。
方才因為二人談話,早已屏退了下人。如今梁其玉一走,偌大的殿中隻剩下梁宣王一個人。
一縷光透過戶牗将宣和帝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香爐中袅袅升起一縷細煙,模糊了他的背影。
也許帝王這條路注定是孤獨的。
宣和帝收回視線,回到桌前。今日的奏章還未批完,要抓緊時間了。
……
馬車緩緩駛過街巷,偶爾的颠簸将簾子掀起,窗外的人聲與食物的香氣一齊向梁其玉撲來。梁其玉睜開眼睛,“月白,去給我買份糖炒栗子。”
“是。”侍衛應聲,然後熟練地走到巷子裡一個老婆婆的攤子上。付錢,拿貨,一氣呵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馬車繼續朝王府駛去,梁其玉終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炒栗子,眉眼間不自覺挂上一抹笑意。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靖川長大了,看來過不了多久就不需要我這個皇叔了,到時候我就能離開了這裡了。皇城的風景再好,看了十幾年,也該看厭了。”
想到過去在封地上四處遊山玩水的日子,再對比如今,梁其玉不由得感歎,這皇帝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難怪皇兄當年老是闆着一張臉,這放在誰身上都開心不起來啊。”想起皇兄,梁其玉心情很複雜。當年母後早逝,皇兄對他也是極好。隻是後來,猜忌讓他們越走越遠。
良久,馬車中傳出一聲歎息,然後又随着風消失在空中。
翌日早朝,宣和帝在大殿上宣布,派逍遙王前往梧西治理水患。
宣和五年八月辛亥,逍遙王梁其玉從薊京出發,一路南下,去往梧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