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荷華都在屋子裡鑽研師父從南沂那邊帶回來的醫書,一日三餐都是牛二送到門口。梁其玉則是每天醒來在酒樓用過早膳之後就帶着月白去街上閑逛,直到入夜才回。如此兩日,二人雖身處同一座酒樓,竟然再沒有碰過面。
第二次再見,是在第三天的早晨。
荷華背上行囊走出酒樓大門,發現梁其玉與月白已經到了。梁其玉今天倒是沒有穿那身看起來就十分華貴的銀白色圓領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襲黑色勁裝,腰間系着一條寬大的皮帶,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形。
比起白衣時的端方公子,黑衣時的梁其玉更具有攻擊性。
荷華緩步走下階梯,一邊走一邊向梁其玉打着招呼:“許公子早上好啊!”
梁其玉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許公子是在叫自己,怔愣了一秒鐘後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笑着點頭:“荷華姑娘早上好。”
這一笑沖淡了梁其玉身上沉重的氣息,荷華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着很矛盾的氣質。有時候她覺得這個人溫柔的外表下掩蓋着的是一個滿身殺戮氣的野獸。作為醫者,荷華對“血腥”與“死亡”毫不陌生,第一次見面,她就在梁其玉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氣息。
梁其玉:“荷華姑娘,我們走吧。”
梁其玉溫柔的聲音打擾了荷華的思索,回過神來。荷華微微颔首,随即将視線投注到在日光下抿唇微笑的梁其玉身上。
你究竟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這個問題,荷華也不會去問。謎底,要靠自己去揭曉才比較有趣不是嗎?
……
越往梧西走,景色就愈是駭人。被淹沒的農田,倒塌的房屋,混濁的河水中甚至還隐隐飄蕩着屍體,路上三三兩兩行走的人們臉上都帶着死氣,連淚都流幹了,隻是目光呆滞望着前方……
一架這麼精美的馬車從身旁經過,他們也隻是瞟了一眼就繼續走自己的路,更多的人則是被饑餓被痛苦折磨地連頭都擡不起來。
梁其玉在開始時還能勉強保持平靜的表情,越往後面走,身上的氣勢就越是駭人。荷華坐在他身邊甚至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馬車飛速駛過,在人群的中央,荷華看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臉上沾染了塵土,看不大清長得什麼模樣。手中緊緊摟着的,似乎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男孩正哭得傷心。周圍人一個個從他身旁走過,有的人駐足看了一會兒,似乎歎了口氣,然後接着向前行走。
“停車!”荷華大喊。
“籲——”月白被吓了一跳,趕緊勒馬。馬車晃了一下,梁其玉問:“怎麼了?”
荷華拿起自己随身的小包,就要跳下去。聽到梁其玉的詢問,頭也不回地回道:“有個小孩好像出事了。”
看着荷華的身影消失不見,梁其玉也走下馬車,将詢問的視線轉向月白。月白搖了搖頭,方才急着趕路,人太多他也沒注意。
“去看看。”梁其玉說。
月白對自家王爺的話向來深信不疑,跟在梁其玉身後走了過去。等他們二人趕到的時候,隻看到荷華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正在為她施針,身邊還有一個小男孩拳頭死死握着,眼睛緊盯着荷華的手,臉上還有未幹的淚水。
梁其玉駐足原地。半饷,見荷華的動作慢了下來。走過去,在荷華身邊蹲下,輕聲問:“怎麼樣?”
男孩也将關切的目光投向她。
荷華拔掉插在女嬰身上的銀針,拿出手帕,輕輕擦拭女孩臉上的髒污。
“情況穩定下來了,之後隻要好好照顧就不會出大問題。”
“謝謝神醫,謝謝神醫!”荷華話剛說完,一直在她身邊默默關注着她一舉一動的小男孩突然跪在她面前一邊磕頭一邊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感謝。
荷華看到男孩跪在她面前,急切地想去扶起,卻發現自己手裡還抱着一個嬰兒。一時間急得團團轉:“沒事沒事,小朋友,你快起來,快起來!”
梁其玉剛剛緊繃着的心情在看到荷華這副慌亂的模樣時驟然放松了下來,笑出了聲。
荷華聽到動靜,轉過頭去。對上梁其玉的視線,原本是想警告他,沒想到他笑得更歡了。荷華一陣臉熱,險些跳腳,“許行之!你笑什麼,快把孩子扶起來啊。”
“好。”梁其玉忍着笑,走上前去,将還在不聽磕頭的男孩扶起。
而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月白此時心情卻很是複雜,先是看到這幾日一直散發冷氣的王爺突然笑成這樣。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那天“調戲”他們王爺的女子又開始直呼他們王爺大名,還是用這樣命令的語氣。
而他們王爺,不僅沒生氣照做,而且看起來還很高興的樣子。
看着面前“一家四口”一片溫馨的樣子,月白心情複雜,難道他們要有王妃了嘛?但是這個王妃他們完全不認識,要是有什麼貓膩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