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有些傻眼,試探性地踢了他幾腳,發現他是真暈之後臉上滿是震撼,“不是吧兄弟,說暈就暈!”說完,他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梁其玉。
荷華見人暈倒,便走上前去,“我來。”
月白讓開位置,見荷華兩針紮下去,地上的人便幽幽醒轉不由稱贊:“厲害啊,荷華姑娘!”
荷華此時沒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點了點頭便退到旁邊。經次一遭,男人的心理防線完全塌陷,幾乎是問什麼答什麼。很快,荷華便從他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大概一個月前,周南縣内就有百姓出現了發熱、咳嗽等症狀,起先大家都以為是普通風寒,都沒有太在意。
過了幾天,出現這種症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身上長滿了紅點,奇癢無比,日也抓夜也抓。最後他們死的時候全身已經沒有一處好肉,鮮血淋漓,他們的指甲裡全都是抓爛的自己的血肉。這時候,人們才意識到這是瘟疫。
馬上,楊縣令命令他們将所有感染瘟疫的人轉移到另一個地方,還從其他不知道什麼地方找來了幾個大夫來治病。
但瘟疫太厲害了,大夫沒有辦法,有一個在治療過程中不幸也感染了瘟疫,幾天後就死了。剩下的幾個大夫也不願意留在這,于是乘夜逃走了。
這下子大家都束手無策,隻能看着感染瘟疫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屍體堆在那沒人敢去安葬。與此同時,城東那邊每天都有幾十個新的感染者被移送到城西。
所有人都陷入了絕望,這時候開始出現了一種傳言,說這是山神降下的神罰。山神發怒了,先發了洪水,然後又降下瘟疫。我們要向山神贖罪,祈求神明的寬恕。
那段時間,整個周南縣的人都會在夜裡祈禱,祈禱寬容仁厚的山神能夠寬宥他的子民。但是,沒有用。人還是一天一天的死去,屍體堆積如山。
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位道人,他到了周南之後就說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都是有罪的人,山神對他們降下懲罰。要是想得到山神的諒解,必須将那些人燒死,用烈焰燃盡他們的罪惡。
那時候的人們早已被死亡的威脅壓得喘不過來氣,聽到那老道士的話紛紛請願,讓楊縣令下命令。
百姓的呼聲太大了,沒辦法,楊縣令就下令,将所有染病的人連同死去之人的屍體一同火化,大火燃了三天三夜。整個周南都籠罩在煙霧中。
人被燒死後,陸陸續續還是有一些人感染。大家又開始大罵那老道士騙人,一群人沖進公廨将那老道士打得半死,然後又架起了火,将那老道士也活活燒死了。
又過了十天,情況控制住了,城東沒有人再感染,百姓這才平息下來。城西這些人命不好,感染了瘟疫,又得不到救治,就一直被關在這破屋子裡等死。
聽完李正平的話,荷華的心裡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該用哪種方式才能表達此刻她心中的感受,望着木屋的方向,荷華久久沉默。
那間昏暗破敗的屋子裡不知道住着多少人,他們感受着死亡一天天逼進,卻毫無辦法。這些一輩子都與土地打交道的人,在死後,等着他們的卻隻有一捧烈火。對于這些固執地信奉着入土為安的人們來說,也許死亡也無法他們得到解脫。
“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梁其玉的聲音将荷華從悲傷中拉回,她将目光重新投注到這場對話中來。
聽到這個問題,李正平的視線有飄忽,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回答道:“來……殺了他們。”
梁其玉并不為這個消息感到意外,他繼續問道:“誰派你來的?”
“楊縣令。”
後面荷華還從李正平的口中得知,若不是他們及時趕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今夜就要無聲無息的死去了。荷華想到這不免有些悲哀,天災面前,人類顯得是那麼的無知又渺小。
折騰了大半夜,天邊已隐隐露出魚肚白。回去的路上,荷華跟梁其玉并肩走在前面,月白與鳴柯則遠遠墜在後方。
二人間的氣氛并不像月白想象的那樣尴尬,至少表面上看上去還是一片祥和。荷華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走着,偶爾側臉看一眼身旁的梁其玉。荷華有些奇怪,他好像永遠都是這張面無表情,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中的臉。
這世上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執掌權柄的人都是這般無趣嘛?荷華不知道。
“你剛才為什麼要放那個人回去,你不怕他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楊縣令嗎?”
“不是還有荷華姑娘嘛。”
還是那張一成不變的臉,荷華莫名有些不爽。她胸中氣悶,繼續追問道:“可是你當時并不知道我會下毒。”
梁其玉突然一頓,荷華也跟着他停了下來。他轉身看向荷華,“醫毒本是一體,荷華姑娘醫術超凡,會下毒一點也不奇怪 。”
稍微停了一下,梁其玉再次開口,雖表情未變,但荷華敏銳地從他流轉的目光中察覺出一絲調侃,“更何況,方才我拉住你的時候,荷華姑娘不也想對我下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