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些人一時沒有再追上來,荷華心裡頓時放松了很多。至少沒有那種下一秒就會人頭落地的恐懼感了。
林子裡很安靜,荷華可以清楚地聽到身旁人傳來的粗重的呼吸聲。短短半個時辰之内,接連遭遇兩撥追殺,如今僥幸活下來的也就隻剩下他們四個人了。
月白在剛才的打鬥中負了傷,左臂被黑衣人的劍捅傷,原本不至于這麼嚴重,但到現在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那些人應該在劍上抹了某中防止傷口愈合的毒藥。
荷華剛剛灑的隻是一些能夠暫時迷住人視線的普通藥粉,可以暫時阻擋他們的步伐,但絕對攔不了太久。這邊月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荷華想要停下來檢查一下他的狀況,後面卻又傳來了那些人的聲音。
“他們就在前面!”
月白捂着傷口,慘白的臉對着荷華擠出一點笑意,“我沒事。”
荷華咽下了嘴邊想說的話,月白渾身都被血染紅了,根本看不出原來衣服的顔色,尤其是左肩膀那塊,整個袖子都被血給浸透了,一邊走一邊往下滴血。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從那些人的手裡活下來,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去操心身上的傷口。荷華向來是個不愛運動的,但今天她沒有說過一句累。牽着梁其玉的手,荷華兩條腿一刻也不敢停留。
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剛出生的時候被不知是父母還是誰仍在雲遮山下,這是荷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脅。這時候,荷華終于明白了師父的那句“離那些皇室中人遠一點”的真正含義。知道危險,但也沒想到這麼危險啊!
情況越來越危險了,他們的體力逐漸不支,而身後的人又窮追不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抓住,到時候等待他們的就是死路一條。
荷華确實是有做過一些不用入口就能見血封喉的毒藥,但那些都是要近距離下到他的身上的。現在他們的人這麼多,自己停下裡雖然能夠弄死那麼一兩個人,但再多的也沒有了,還得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荷華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沒研制出可以大範圍、遠距離使用的毒藥呢?要是這次能夠逃脫,她一定要多多的研制這種毒藥!!!
都說置之死地而後生,當你覺得自己真的陷入絕境的時候就會發現,事情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殘酷。
原本還在躲避後面的追殺,荷華跑得血氣上湧,喉嚨裡都是腥甜的味道,眼前也模模糊糊。隻是耳朵靈敏地捕捉到對面樹林中間傳來一陣哄鬧聲,荷華心中升起一點希望,她看向梁其玉,卻發現他表情嚴肅,頓時整個人心死了。
他爹的,又是一夥來殺他們的人。
荷華閉了閉眼,現在整個人哀莫大于心死。她有些絕望了,但在絕望中又生出幾分好笑,于是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荷華笑出了聲。
梁其玉聽到聲音轉頭看向她,荷華面上的笑容還沒收起。現在這麼多人要殺他們,他們這又隻有四個人,她還不會武功,身上隻有幾瓶暫時派不上用場的藥。剩下的三個會武功的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怎麼看他們今天都必死無疑了。
也許是已經預知到自己的結局,荷華現在倒覺得很輕松:“梁行之,看來我們今天都要死在這了。”
月亮不知何時已從雲層中出來,此刻皎白的光芒灑向大地,借着光,他看到荷華的身上的衣服有的被樹枝劃破,臉上也有幾道劃痕,滲出點血。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血在臉上肆意流着,看起來整個人格外狼狽。
梁其玉很想替她擦一擦臉上的血迹,想告訴她别怕,自己會保護她,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語言都顯得格外空白無力。他隻能再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因為長時間的奔逃,原本清潤的嗓音在顯得粗啞,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隻能吐出那句:“别怕。”
他現在有些後悔,當時自己不應該這麼自信隻帶了幾個人上路;不應該心慈手軟,放過那些人 ;不應該,那天去到那個食肆,邀請荷華跟他一起回薊京……
要不是他,荷華也許會回到她在汧京的酒樓,釀酒煎茶,平平樂樂度此一生。又或者,她會成為一個行走江湖的遊醫,治病救人,受萬民敬仰,之後她也許會得一個神醫的名頭,到時候整個大梁都會流傳她的故事……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被他連累,疲于奔命。
梁其玉合了合眼,在睜開時,眼中清明一片。剛才的後悔、痛苦、掙紮通通消失不見,他往後看了一眼,身後兩撥人依舊緊追不放,仿佛近在咫尺。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在眼前劃過,到底是誰,這麼想讓他死。
“王爺!”月白的聲音在空中飄蕩,凄厲而絕望,“前面沒路了。”
梁其玉帶着荷華在那停了下來,路在此處兀然斷裂,前面是波濤洶湧的大河,浩浩蕩蕩奔騰向下,不知要去往何方。
“跑啊,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眨眼間,那些人已經追了上來,看到前面的懸崖。他們發出獰笑,一夥人中領頭的揮着手中的大刀,一步步逼近,“喲!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的攝政王殿下嘛,怎麼這麼狼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