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堅帶領治安局第三分隊的異能者來到研究所時，看到的是出人意料的場景。

滿目瘡痍的研究所大地上，并沒有疑似異種的襲擊。救護車發出“嗡嗡”的鳴笛聲，醫療人員不斷趕來，及時地搶救在爆炸中受傷的患者。

智械們也自發貢獻自己的力氣，有序搬運着地表的斷壁殘垣，從倒塌的廢墟裡挖掘着幸存的生機。

預想中的災難和恐懼并沒有到來，緊急通訊裡提到的異種也不見蹤影。

路人見到雲堅穿着異能治安局的制服，主動熱心道：“哎，長官，您也來啦。”

“您是不知道，幸好破曉探索隊的郁隊來得及時！郁隊真不愧是最強智械，他到場後無畏爆炸的厚重灰霾，直沖爆炸的核心區，鋼鐵機械臂轉換成鐵鍬一鏟子下去，清空了半徑幾百米内的倒塌建築！”

路人難掩崇拜之情，興奮道：“唉呦，您還别說，這樣簡單粗暴地多來幾次後，不知道為我們救援省了多少力！大家見到郁隊也就吃了定心丸，不畏懼播報音裡的異種啦。”

“啧，您瞧瞧，”路人拿出詭域能量探測器，“幾分鐘前，這上面的數值還一片紅色呢，現在已經轉為正常的綠色啦。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探測器出了bug，誤判為異種入侵了……”

路人走遠。

雲堅聽到路人的話，不詳的預感更甚。他轉身，先吩咐隊員道：“先全力救人！按照剛剛檔案裡看過的重要等級排序，抓緊時間優先搜救研究員，保護人類對抗天災的智慧載體……”

隊員們應是，很快融入了救援工作中，在異能的幫助下，效果可謂事半功倍。

異能者經過進化，視力也得到了相應的加強。雲堅很快發現了在邊緣角落裡呆坐的郁灼。

四年前他到城外見過郁灼一面，那時他又瘋又傲，上頭規定好團隊作戰的計劃後，他一個人脫離隊伍，勇做獨狼提前探進了異種的巢穴。

等雲堅再見到離隊出走的隊長郁灼時，是在将要消散的蟲族詭域裡。詭域屬于自然畸變類，郁灼正蹲在如山的異種屍骸上，四周都是巨型蟲子被切碎的組織和身體。

龐大的甲蟲殘骸散落在地上，飛蟲的翅膀被撕裂在一旁。蠕動的蟲群幹癟，變異蜘蛛的毒牙也失去光彩，粗壯的身體扭曲，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突起和器官纏在一起。

蟲子的腹部破裂，複雜的内髒結構灑在地上，幹癟的肌肉組織失去水分，未孵化的卵囊爆漿般噴出惡臭汁液。

它們六條強壯的爪尖竭力向前，戰鬥的痕迹鋪滿了異種屍體，整個詭域裡彌漫着死亡的濃重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對這一切習以為常，乃至熟視無睹的郁灼。

那次戰鬥後，因為郁灼不可磨滅的功績，他違背指令的過錯難得沒被上頭追究，還被官方褒獎了一個“骁勇善戰”的稱号。

可雲堅永遠記得，他在快要消散的蟲族詭域裡，見到戰鬥後的郁灼，智械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應該這樣做嗎？ ”

好像所有詭域探索者引以為豪的榮譽獎章，血染藍星厚土求生存的先天合理性，乃至于在詭域中随時會面臨的死亡，在他眼裡都無關緊要。

是的，無關緊要。

郁灼會殘忍地割下異種的頭顱，他會去赢得對抗天災的勝利，會收獲人類聯盟的贊美和掌聲。

——可他唯獨沒有對人類的忠誠。

他沒有慈悲的憐憫，是不該擁有自我意識的異常智械。他本應該和其他經過改造的智械一樣，從事所有設定好的程序化工作。

郁灼不應在這裡當所謂智械之光，他随心所欲，會給予人類期待，又可能會在随手之間覆滅希望。

雲堅自信洞察了郁灼的本質，他雖萬般不想和這種沒感情還經常抽風的戰鬥兵器打交道，還是艱難地向郁灼所在的方向走去。

“叮鈴鈴……”雲堅的通訊響了。

來訊人是他的上司，異能治安局的局長齊觀成。

齊局長年逾古稀，頭發早已花白，視頻通訊裡，老人面目慈祥，歲月沒有讓齊局長心性漸長，他以調侃到欠揍的口吻道：

“小雲，老頭子我有件事麻煩你啊。聽說你去研究所出任務了，情況如何？”

雲堅以為異能治安局局長終于悔悟，從不理朝政的雲中樓閣堕入凡塵，終于舍得過問治安局的工作，他喜道：

“齊局，研究所建築經過爆炸後倒塌，異種能量消失，暫且判斷為安全。目前正在全力營救被困的研究員，破曉隊長郁灼也在場，應該問題不大……”

“哎呀哎呀，我沒問研究所的情況，”老人打斷雲堅，“我是在問郁灼那個混賬智械。我聽他的測評員說，他沒有獲得允許違規進城。”

“怎麼說來着……”齊局回想測評員的措辭，“哦對，郁灼的測評員說他精神突然錯亂，爆破了精神測試儀，好像已經瘋了？”

“你懂我意思吧？”

“喂喂？小雲？”通信被挂斷了。

雲堅還在向郁灼走近的雙腿不聽使喚了，他停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因為緊張還誤觸挂斷了齊局長的通訊。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雲堅後知後覺郁灼身上的氣場好像是不太對，他好像知道為何郁灼在的角落裡是無人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