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是個意圖颠覆聯盟的瘋子。”

這話一出，在場客人們從麻木中蘇醒，似乎有了些許動搖，他們望着手中晶瑩透亮的藍色藥劑，一時不知道該作何抉擇。

它好像是伊甸園中誘人的果子，危險，卻又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舒宸若有所思，潔白的銀發遮住他的藍色眸子，與異能覺醒藥劑相同顔色的瞳孔中，似是蒙上了一層更深沉的暗幕。

他擡起頭，正對還在宣講的沈博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舒宸直視沈博士時，明顯感受到沈博士的目光也聚焦于他所在的方向。

沈博士的情緒仍然昂揚，似要把研究三十載的不堪全部在此宣洩而出：

“是的，異能的覺醒與人的精神有關！準确來說是自主意識！我也曾想過，為什麼宇宙輻射刺激下，産生異能的隻有人類？為什麼不是動物植物等其他有生命的物種？”

“答案是自主意識！異能與人的意識是綁定的！”

”哈，我作為一個科學家，此前崇尚唯物主義，隻相信絕對客觀的真理，”博士發出更癫狂的自嘲笑聲，“現在看來，簡直是個白癡！！最終答案是人的意識，是主觀的精神，是純粹的唯心！！”

“這就是我窮盡一生，進行異能覺醒實驗得到的結果！我就是個被愚弄的小醜！”

沉默，沉默。

在無人回應的别墅裡，博士發洩着自己的崩潰，受邀的一群客人們在當看客，在冷漠又麻木的旁觀。

而博士在正中心的演說台上，僅僅是一人就演繹着最為強烈的情緒。

好詭異。

舒宸自認做不到感同身受，也能做到理解博士。這是支撐博士整個人生信仰的崩塌，是以科學和理性不斷求索最終答案的幻滅。

用客觀的實驗數據，最終得出了異能覺醒由主觀的精神決定，真諷刺。

這是更為荒唐的異端！

在場的大多數客人這樣想。繼人造異能實驗科技倒退論後，他們的認知再度受到了博士的精神攻擊。

可再想想大肚男的下場，沒有誰敢站出來反對博士。

沈博士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望着台下烏泱泱的人群，繼而續道：

“我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就如我所言，科學最需要講求證據。而今天很幸運的，證據出乎我意料，在最後的時刻主動來到了我面前。”

博士擡起手，指向舒宸身後的方向，“他就是第二次人造異能實驗的唯一成功案例，霍白裡先生！”

全場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舒宸的身後。聚光燈應景的照在霍白裡全身，他黝黑的面孔無所适從，醜陋的刀疤在燈光下猙獰得如鬼神。

克莉女士露出潔白的牙齒，作出熱情的介紹：“霍白裡……嗯，如今加入了破曉異能隊，已經快要成為了破曉異能隊的分隊長，成功逆轉了自己的人生！”

“十三年過去，從籍籍無名到受人尊崇，他就是博士異能覺醒藥劑的第一代受益人！”

衆人看向霍白裡，巨大的驚訝讓他們一時忘記了被紅色荊棘支配的恐懼，有人打破沉默，發出了第一聲感歎：

“霍白裡？我天！前幾天我還在破曉異能表彰會上看到過他的名字！”

“這麼說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依賴于博士的異能覺醒藥劑？”

有人受此影響，不再猶豫，瓶蓋被揭開的聲音響起，他們喝下了博士的藍色異能覺醒藥劑。

霍白裡直接僵在了原地，被無數人目光注視，讓他高大魁梧的身體不受控制，竟生出一些笨拙的感覺來。

為什麼？

為什麼他竭盡全力地向上爬，得到了超越常人的成就，到頭來還是要接受“你不配”的眼神呢？

就和他小時候在貧民區接受強者“沒利用價值的小鬼不配活着”的譏諷一樣。

現在他也要接受人們“你依賴藥劑，不配加入破曉異能隊”的質疑嗎？

他好像又回到了過去一無所有的日子，隻有區區一副破爛的無用殘軀。

到底是為什麼呢？

過往種種艱難的經曆閃現在眼前，久到霍白裡都以為已經忘記的苦難曆曆在目，他是曆盡千帆，憑借自己才走到今天的啊？

霍白裡的黑色瞳孔漫起了一層模糊的水霧，很奇怪，他啃馊冷饅頭落魄街頭時也能坦然面對，這時候竟生起了一股委屈的情緒。

視聽好像渙散了。他好像被人拍了拍肩膀，耳邊傳來了青年人冷冽的嗓音：

“喂，别自閉，你是憑借自己的實力上位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為什麼要否認自己呢？”

舒宸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把霍白裡的心理推測了大概，他困惑地看着這個快要哭了的大塊頭。

霍白裡的思緒回籠，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竟好像從銀發青年冷冽的聲音中聽出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