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烨恒帶着一堆人來到啟祥宮的時候,啟祥宮裡的燈早已盡數熄滅,唯有守門的侍女還點着燈,守在門邊打瞌睡,卻不見宮主何在。
萬池看着此情此景,覺得有些尴尬,想着要開口去喊睡着了的侍女,卻被宗烨恒制止了。
“别吵。”
萬池隻好閉了嘴,站到了一邊,任由着宗烨恒走進了啟祥宮内。
宮内隻亮着一盞幽暗的燈,卻不見侍女何在。
擺設還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變了也好像沒變,門前櫃上擺着的花瓶仍插着鮮豔的花兒,可卻不知那花瓶已經有數十年的曆史。
宗烨恒探頭探腦地看向卧房内,隻見方婕妤坐在小榻上,守着一盞油燈,低首看着手中的書,不知疲倦。
“如星,這麼晚了還沒有歇息?”
宗烨恒看着方婕妤的側臉,隻覺得她仍如初見時那樣的燦爛明媚,歲月似乎還是很憐惜她。
方婕妤微微一愣,緩緩地從書中擡起了頭,因為長期在昏暗的環境下看書,方如星一時半會看不清來人是誰,她眯着眼,隻瞧見了銀白色的衣擺,她揉了揉眼,終于看清了來人。
“陛下?”
方如星微微遲疑了一會,随後認出了來人,不由得喜悅了起來,就連說話的語調都上揚了起來。
“是朕。”
宗烨恒看着她的反應,噗嗤一笑,撩起衣擺,走到了方如星身邊,坐了下來,拿起了她手中的書,看了起來。
“這麼多年了,還在看《牡丹亭》?”
宗烨恒翻閱完手中的破舊的書,放了下來,笑着看着方婕妤道。
“今日下雨,臣妾看着禦花園的景象,突然想起了與陛下初相識的場景。”
方如星被宗烨恒盯得羞紅了臉,坐在一邊不安地攪着衣衫。
宗烨恒聽聞後,原本不苟言笑的人,嘴角也淡出了一抹淺笑,伸出手握住了方如星的手:“這般冷,也不多穿點。”
“朕,打算複你妃位。”
“臣妾惶恐。”
方如星聽了宗烨恒說出的話,整個人都不安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着腦袋道。
“星兒,不要怕。”
“獨屬于你的,終究是你的。”
宗烨恒看着跪在地上乖順的方如星,沉默了一陣,随後站起了身,走到她身邊,駐足看着遠方,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随後,宗烨恒帶着萬池離開了。
方婕妤跪在地上,腦袋深深地埋在地毯之中,她隻覺得柔順的地毯竟然是這般的紮手。
她被冷落十幾年,如今就換來了君王的一句“苦了你了”。
那她方如星這麼多年吃的苦,受的傷,到底算什麼?
她緩緩直起了身闆,眼中積蓄了快有數十年的淚水盡數流淌,一時半會根本止不住。
方如星被冷落多年,的确躲去了不少的明争暗鬥,可鮮活的她,早已經死在了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光的紅牆之下。
方如星拎着衣擺,忍着腿骨間的酸痛,癡癡地站了起來,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小榻前,坐在了軟墊上,拿起了那本破舊,不知被翻了多少次的《牡丹亭》,癡癡地笑了。
宗烨恒辦事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宗霄盛剛起身,離安就早已按耐不住地将喜事告訴給了宗霄盛。
“殿下,娘娘複位了。”
原本正翻閱着手中書冊的宗霄盛頓了頓,不可置信地看着離安,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麼?母妃她……”
“嘉淑妃娘娘複位了,今日一早陛下下的旨意,還賞賜了不少的寶貝呢,如今想來也是羨煞了宮中衆人呢。”
“母妃她……母妃……快,本王要回宮!”
宗霄盛再也無法按耐心中的喜悅,丢下了手中的書冊,打扮了一番自己,随後匆匆地與離安回了宮。
今日的啟祥宮不再似幾月前那般蕭條,宮門口人來人往,大大小小的宮女和太監們手裡捧着不少奇異珍寶進入啟祥宮。
就連那些平常不怎麼搭理方如星的嫔妃們也都紛紛入内,像嘉淑妃道了喜。
宗霄盛已經許久不見啟祥宮這麼熱鬧了,原本陰暗的牆角生滿了雜草無人處理,如今雜草盡除,暗淡無光的紅牆也正被小太監們重新上着色,朱紅色的油漆塗在牆壁上,掩去了過往的一切。
他環顧着四周,恍若身處夢境。
宗霄盛恍恍惚惚地走進了屋内,屋内四周坐了不少的嫔妃,連一向體弱不大出門的賢妃也打扮得十分得體,坐在方如星身側交談着什麼。
衆人見宗霄盛入内,紛紛俯身行禮:“見過景南王。”
“兒臣給諸位母妃請安。”
宗霄盛連忙反應過來,也拱手向諸位站起身的嫔妃們行了禮。
宗霄盛在人群中看見了高坐衆人之上的母親戴着象征妃位等級妃子才可佩戴的金钗的時候,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來。
他踉跄地走到了方如星腳下,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兒臣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
“嘉淑妃姐姐要與景南王叙舊,臣妾便不久留于此了,臣妾告退。”
徐賢妃用手帕掩了唇,提起了水藍長衫,站起了身行禮道。
衆嫔妃見徐賢妃帶頭起身行禮告退了,于是也紛紛都起了身離開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宮殿瞬間冷清了下來,仿佛那些人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