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騰訓話了半天,終于放話讓他離開,元啟和頭上原本一直轉悠着的瞌睡蟲瞬間全無,站起身跪在了地上:“末将告退!”
宗霄盛自然不會那麼輕輕松松放他離開的,他站起身的同時負手道:“勞煩将軍順道護送孫少爺回營。”
元啟和特地按照阿寶和離安所托,在宗霄盛營帳的不遠處為孫清許設下了營帳,如此一來,讓他護送孫清許回去簡直是多此一舉啊,就這幾步遠,是怕孫清許憑空消失了不成。
縱使心中萬分無奈,他還是笑着低頭道:“是。”
說完就站在了孫清許的身後,恭敬地道:“孫少爺,您請吧。”
孫清許面含笑意,同元啟和點點頭,與他互相謙讓着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日都能看見元啟和同其他的弟兄們站在軍營門口戍守,宗霄盛偶爾帶着孫清許經過,贊許地看着他。
這二十日對宗霄盛他們而言轉瞬即逝,對元啟和而言就是度日如年,這一日午後,正是他最後一次站班,恰巧林漫木登門來尋宗霄盛與孫清許。
如今的林漫木不似從前那般寒酸苦澀,身上新穿的襖褂和頭上被銀冠束起的長發,整個人容光煥發,無不宣告着他此時的得意。
林漫木與過往的弟兄們一樣,路過時一直在盯着元啟和,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元啟和想削他成兩半。
正值換班時分,林漫木帶着宗霄盛和孫清許出來了,他們随行還牽了馬,似是要遠行。
元啟和見他們牽馬出來,湊上前去問道:“王爺這是要去往何處?”
宗霄盛從離安的手裡接過了馬鞍,跨步坐上了馬,道:“去郡府看望林二小姐。”說完他又扭頭看元啟和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臉,問道:“喲,時間到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元啟和今天的臉色自然是好了不少,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破了不少皮,看上去十分粗糙,但耐不住笑臉和藹,看着人心裡舒坦。
他大大咧咧地笑道:“對,和弟兄們喝酒去。”
“嗯,少喝點。”
“知道啦!”
說罷,元啟和就抱着頭盔和一旁的将士們勾肩搭背的走了。
宗霄盛無奈搖頭,随後勒着馬鞍帶着孫清許遠去。
立春過後,敦煌郡不再似冬日天氣那般極端,白日的天氣隻要除去大風天,還是很喜人的,街道兩旁有着膚色各異的異族人操持着不太熟練的中原口音攬着客。
很快便到了敦煌郡,宗霄盛一躍下了馬,擡首望着郡府門口新整頓的樣子,心中油然而生的就是舒适。
郡府被抄,侯慎德身邊所有的人和物都來了次大清洗,就連仆人丫鬟也都是重新招的一批。
與林淑敏的初次見面是在後院,即使如今林漫木還未娶親,但後院還是女眷居住之地,林漫木帶着宗霄盛和孫清許貿然前去必然是不好的,于是便讓他們先行在前堂等候,派了小丫鬟去後院請林淑敏。
過了好一會才見林淑敏在斯桐的攙扶下,披着披風,頭戴着抹額,滿臉憔悴的從過道緩緩走來。
孫清許避讓到了一邊,向林淑敏作揖行禮,眼看着她在林漫木的扶持下坐在了凳子上。
林淑敏手裡捏着絲帕,捂嘴了輕咳了幾聲,含着歉意笑道:“讓王爺和孫公子久等了……咳咳……”
如今的她與初見時那般張揚傲慢截然不同,如今的她像一朵開過了時候的玫瑰,渾身上下散發着糜爛的氣息。
很難相信這麼多年來積壓在她身上的事情在一瞬間爆發的危害力這麼強大。
宗霄盛回首看阿寶,阿寶手裡捧着宗霄盛前幾日命人高價尋來的人參,擺到了林淑敏身邊,安撫道:“如今養好身子才是頭等大事。”
林淑敏揮手示意斯桐将人參退還回去,掩着唇垂下了眉毛:“沒用的,我冬日裡連着送給侯慎德的冰糖雪梨裡面下了慢性毒藥,他死的同時,我怕也難以苟活于世。”
如此看來,死當真是便宜了侯慎德。
阿寶見斯桐要将人參還給他,連忙躲到了一邊去,孫清許回頭看了一眼阿寶,又轉過頭道:“一片心意,小姐就不要婉拒了,孫某和王爺此前多受林大人照顧,心中本就懷有着感恩之意無處得以為報,隻能以這些補品來了卻心頭歉意。”
這一來一回的,林淑敏看向了林漫木,林漫木沖她點點頭,林淑敏于是也不再拒絕,讓斯桐小心的收起來。
這時,林淑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宗霄盛說:“哦對了,前不久我去死牢裡看了侯慎德。”
宗霄盛端坐了身子,捧着小厮遞來的熱茶,放在手中暖着手,問:“怎麼樣?”
林淑敏臉上多了幾分釋懷的笑容,握緊了手中的帕子道:“不過是告訴他這麼多年來府中發生的那麼多事情的真相罷了。”
光是趙氏的兒子失足落水而亡這件事就足以讓侯慎德難以平息。
那麼大個孩子,剛會叫爹娘,就被親娘推入了水中,趙氏在推他入水時也沒想到孩子會這麼快就沒了。
不久前孩子剛得了風寒發了高燒剛好,猛然受到了驚吓,自是死的快。
還有林淑雲壓力過大,被趙氏逼死這件事,林淑敏她一絲細節也不漏的講給了侯慎德聽。
侯慎德當場聽得就縮在了角落裡背對着林淑敏不說話,這些細節對于侯慎德而言細思極恐,可對于林淑敏而言,這些事的每一處細節都刻在了骨頭裡,想着有朝一日為姐姐洗去冤屈,如今她做到了,可卻也像林淑雲那般心衰力竭,枯木難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