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燥的谷倉裡是麥子的香味,可眼前堆積着的糧食卻是十分的慘淡。
孫清許拿過了一邊的送糧記錄,質問道:“怎麼就送了十萬石?”
被戳了窘處,元啟和雖是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從朝廷分發下來的糧食,經過層層剝削,到我們手裡本就沒多少,況且平州冬日大雪,西洲是不會有賊子來挑亂的,一個冬季将士們的運動量也沒多少,因此他們就用這個借口再克扣一點。”
“那你之前還和侯慎德幹那種見不得人的交易,賣糧食給西洲人!”
孫清許公然之下突然提起這件事,讓元啟和在部下面前實在擡不起頭,元啟和隻能低頭做小,小聲解釋道:“賣的是沉糧……沉糧,況且他們也拿果幹羊奶和我們交換的……”
“這不是你的借口,你這樣做和他們有什麼區别!”
站在前面一直沉默不語的宗霄盛終于開了口:“算了,眼下不是吵架的時間,還是早些做決斷吧。”
孫清許立馬閉口不談,元啟和也沒再分心想别的事,像宗霄盛彙報道:“早上已經放下消息,午後校場集合。”
如今算來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宗霄盛揮揮手,對小兵道:“搬糧食吧,對于我們而言浪費的是時間,對他們來說浪費的是生命。”
安排妥當後,孫清許拿着送糧記錄與宗霄盛一同離開了糧倉。
早上還是星點雪花,如今已經是鵝毛大雪,都說瑞雪兆豐年是好兆頭,隻是這般無厘頭的下,怕是隻會是天災。
從早上忙到現在,孫清許這才開口吃了幾口飯,卻還是一直記挂着早上還沒看完的信。
餘下的幾頁說明了陸和朝的傷勢如何,可是還沒等孫清許看到,宗霄盛就已經搶走了。
要不是他在軍中聽到士兵交談,他怕都不知陸和朝受的傷很嚴重。
“殿下,陸和朝他怎麼樣了……”
孫清許剛吃了幾口面條,又念起了陸和朝的傷勢,小聲的詢問道。
而此時的宗霄盛也心事重重,他正在估算着從平州趕到灘塗要多長時間,糧食路上夠不夠吃,但聽見了孫清許同他說話,他還是停頓了一下,道:“不要想有的沒的了,傷勢不是特别嚴重,軍醫自不會叫他輕易喪命的。”
雖然心中還是有點懷疑宗霄盛是不是在騙自己,但想到他說的話,心中還是安穩了不少,輕輕點點頭。
過了一會孫清許又開口說話了:“你一定要把陸和朝他們救回來。”
“知道了,吃飯。”
“陸和朝是我阿姐的寄托,我阿姐才二十有二,她腹中如今又懷着陸和朝的孩子……”
“你好好吃飯,我會盡我最大所能的。”
孫清許又一次絮絮叨叨的時候,宗霄盛終于不再埋頭苦吃,擡起了頭,伸手敲了敲孫清許的腦門。
一吃痛孫清許捂住了腦袋,疑惑的看着宗霄盛。
宗霄盛無奈,深歎了一口氣,問道:“你這一緊張就語無倫次愛唠叨的毛病什麼時候改?”
被宗霄盛這麼一訓,孫清許開始埋着腦袋吃飯,雖然到最後還是沒吃多少,但好在碗中的面條下去了大半。
前腳他們剛吃完,後腳元啟和就進來了。
他走進來的時候見孫清許和宗霄盛坐在一起,雖然有點尴尬,但他還是清了清喉嚨,問道:“好了嗎,将士們已經在校場集合等待出發了。”
宗霄盛點點頭,也不再多耽擱,帶着孫清許離開了營帳。
此番遠行隻有宗霄盛一人做領将,另外還有一個跟在元忠儒身邊許久的老副将,因為元啟和在龍勒本就是陽關都尉加身,他自然不敢妄動,隻得駐守陽關,于是便讓宗霄盛一人前往。
大雪紛飛,再度覆蓋了這漫天黃沙之地,天地一色,難分邊際。
宗霄盛站上了高台,對着底下羅列有序的将士們道:“朝廷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次我們前去灘塗助路老将軍收複南蠻,更是要卯足了勁,像朝廷,像父母鄉親,像兒子女兒們證明,我們是燕楚的鐵血男兒!”
“是!”
台下的将士們被片片雪花所覆蓋,卻仍不喪失信心,因為宗霄盛王爺皇子身份的加持,更讓他們有了勇往直前的決心,想要報效家國。
“出發!”
一聲令下,鐵甲相互碰撞發出的響聲徘徊在耳邊。
孫清許站在台下的角落裡,仰視着那青年王爺,不禁熱淚盈眶,他眼看着宗霄盛戴上了頭盔,翻身上了馬,跟随着将士們離開了軍營。
孫清許看着軍營裡的人走光,這才跑出了軍營,守在門邊看着遠行的人們。
雪花迷住了人的雙眼,掩蓋住了宗霄盛身上的盔甲,使得他與天地為一色,耳畔不再有盔甲的碰撞聲,空有大風呼耳的響聲,耳邊卻似乎還有着整齊有序的腳步聲。
直到阿寶的傘傾向了孫清許,孫清許才回過神自己已經立足于雪天之中很久了。
“少爺,林大人來了,就等您前去商讨糧食的事了。”
孫清許點點頭,随着大雪的紛飛掩蓋住了自己對宗霄盛的不舍,牽挂,擔憂的情緒,轉身與他背道相馳,回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