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定，左邊是一個穿着聽雨閣法袍的修士，見三一宗的修士來了，往旁邊走了兩步，嘴裡還輕輕“嘁”了一聲。
下面的擂台上站着兩個人，背對着他們的人一身玄袍，身材高大氣度沉穩，一半的頭發被發冠束起，另一半自然披下。
是周景言。
而站在他對面的女子一身竹青色的法袍，白色發帶紮出了一個英姿飒爽的高馬尾，身材颀長。
明和的手攜帶着靈力劃過阿柚的眼睛和耳畔，霎那間，本來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影變得清晰無比，耳邊也傳來了呼呼的風聲。
“我怎麼聽說他們大師姐是一個體修啊？這身闆看着不像體修呢？”
“你可别被他們三一宗的表象騙了，我聽我師尊說，當年三一宗奪走我們修真界第一宗的稱号的時候，前來打擂台的人也像這般其貌不揚，但自那以後，三一宗就變成天下第一宗喽。”
“...說什麼風涼話...”
他們聲音壓得很低，連他們右邊的三一宗弟子都沒聽見，但阿柚聽的一清二楚。
“你别看他們長得那樣，實際上下手可狠了，三一宗出了名的能動手就不動口，一個個長得仙風道骨的，打起架來跟瘋子一樣...”
阿柚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明和，心裡不由自主琢磨起來他是不是也想剛才那人口中所說那樣。
擂台上的比賽即将開始，在一聲急促的鐘鳴聲後，兩人同時動手。
興許是剛才明和在他眼睛上做了什麼，阿柚竟然将兩個元嬰期修士打鬥的每一招看的一清二楚。
女子的衣服在劇烈的罡風中寸寸撕裂，阿柚下意識想回避，但明和按住了他的頭，“沒事，這是體修的日常。”
随着上半身衣物的漸漸撕裂，女子露出了上半身纏得嚴嚴實實的繃帶，兩隻手臂和腰部露在外面，随着她的一舉一動，緊實的肌肉時而繃緊時而放松，下半身的衣物倒還完完整整。
兩人的纏鬥又快又重，幾乎每一次交手擂台都會打出一個坑，兩個宗門沒有人再說話，他們都目不轉睛盯着前方。
目前還沒有誰落于下風，兩人有來有回打了将近一刻鐘。
周景言的劍是一把天階武器，阿柚見過很多次，那柄劍下打敗不少人，好像沒有人能赢過擁有那把劍的周景言，那柄劍極快的朝女子刺去，女子伸出手竟想直接用手接住，阿柚屏住了呼吸。
一聲仿若兩柄兵器相接的碰撞聲在擂台響起，激烈的戰鬥猛然僵持住，在這一瞬間，阿柚看見那女子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她暢快的咧開嘴角。
她，接住了那無往不利的神兵。
三一宗和聽雨閣的人都知道這一接意味着什麼，有吸氣聲源源不斷地傳來。
女子的手指宛如冷鐵，限制住了周景言的劍，周景言顯然沒想到她能接住，眉頭緊緊一皺，挾帶着靈力的腿與女子伸出來的腿相撞。
周景言渾身靈力暴漲，女子手中的劍也嗡鳴不止，激烈的震動起來，她眉間一絲遺憾閃過，但還是放開了手。
緊接着又是一番不分彼此的對打，瞬息萬變的賽場之上，兩人身上都受了一些傷。
再一次僵持之時，是周景言的劍刺進女子肩膀的時候，但女子手捏住劍猛地往外一拉，随即欺身而上。
周景言的劍擋在她前方，與她的拳頭相接，霎時間，以兩人中心的擂台炸出來一片沙石塵土，遮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等到塵土散開之時，女子的拳頭抵于周景言的頸部，周景言的劍橫在女子腰際。
沉寂片刻，女子突然哈哈一笑，收起了拳頭，“周道友，多謝今日的指教。”
周景言收起劍，也一拱手，“承蒙指教。”
他面色有些冷，走下擂台。
阿柚愣愣看着還停留在擂台上的女子。
她沒赢。
但也沒輸。
周景言沒輸。
但也沒赢。
阿柚沒想到在今天看見周景言“沒赢”的樣子，因為不管什麼時候，他都像是那個不會輸的天之驕子。
女子走下擂台，面上帶着明顯的笑意，她和周景言打成了平手。
阿柚直愣愣看着，他心中那道高山如同陰影一般堆積在他心頭，跨不過也逃不過，但就在今日，他“沒赢”。
那道高山在他心中突然裂出一道縫隙。
在聽雨閣修士死寂的沉默之中，明和突然開口。
“修複好經脈之後，你打算做什麼？”周圍的人像是完全沒看見停駐在這裡的兩人，接二連三的往外走去。
“...複仇。”
“複仇之後呢？”明和走到他面前，直視他。
“...不知道。”阿柚的目光突然有些閃躲，“我當過爐鼎，那些修真世家的修士很多都用過我，他們認得我...”
“元嬰期之後，脫胎換骨猶如鳳凰涅槃，這一具肉身，便如砧闆之魚任你捏造。”明和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你身負鲛人血統，隻會比尋常修士更為強大，修道這一途，每個人都是朝着更強而去的。”
明和話頭一轉繼續說道。
“李寅合，使用爐鼎超過十名，虐殺七人；雲枷，使用爐鼎八名，奪取他人靈根...”明和念着，空中突然刻下了一頁淡金色的字迹，上面陳列着阿柚念過的那些人的罪名，“這些人按照修仙律法即可處死，隻是世家大多會選擇包庇，最終不了了之，但殺他們，理所當然。”
“如何？”明和的語氣難得有了一絲笑意，他微微彎着眼睛，如同縫隙中投下的那一縷微光，“現在還是不知道嗎？”
明和從他身前移開，帶領着衆人離開的周景言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觀景台，他看見觀景台上站着兩個人，隻是他似乎并沒有發現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自然而然轉頭離開了。
阿柚沒有回答，但在周景言轉頭與阿柚的眼神交錯之時，阿柚沒有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