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明在寫有他名的紙張出現的瞬間便意識到事情開始脫離控制,奔向不可預見的方向。習慣使然,他越過情緒波動和心中驚訝,無比迅速地直指關鍵。
“萬蒙狄卡倒是好算計。越活越回去,和個智商堪憂的反社會人格弄得有來有回回,連加靈地區都不能照顧周全,還要我來收場。”
“我說為什麼問那些無聊的問題,原來是擔心我沒辦法替他抗壓。”羅長明掰斷木扶手,木屑和碎渣落在幹淨的地面,一眨眼就找不到蹤影。
荀正咯噔一下,瞅着這邊上司不對勁的氣場,決定緊急避險,靠到還在争吵的烏德和易一生旁。
人聯在某種程度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病人作為中間人并不會成為人聯的針對目标,羅長明說話間也沒有對着他,面上乍一看沒有任何變化,若此刻有人進來,隻怕會覺得年輕人面相柔和格外好說話。
才怪呢。
羅長明問:“你們準備怎麼摧毀?把它炸死?”
漂亮秀麗的面容讓病人有幾秒恍惚,他見識人聯各處的黑暗和繁華,此時意識體便與之重疊,舉世無雙的美麗讓訓練有素的前專業感受到極大的威脅。
是的,威脅。
病人收斂自己的思緒,不自然回應說:“差不多,我原以為您會極力反對,可現在來看,您比我還積極。”
“靠着設備鼓動的心髒,盡可摧毀。随你們怎樣。”威脅本體曲臂,誰都沒有發現他已經步到荀正身旁,頂着荀正清澈的眼神,一肘搗碎厚重的玻璃。脆響過後,整個頂層再無間隔。
原玻璃後的兩人依舊在争吵。
“輸就是輸,還有——”羅長明格外在意,緩緩地從獨占一張紙的名字上挪開視線,如果目光有實質,那紙張肯定面目全非,“我無法否認。整個星球不會再有比這更高的價格。那确實……”
“糟糕透了。”
病人将煙盒塞進褲兜,摩挲着扶手的突兀的斷口,異常誠懇:“你得想清楚,一旦心髒停止運作。加靈堡享受過醫療的大多數人、你身後的的那兩個,我這個蒙冤多年的倒黴蛋,都得生不如死。”
這咋還帶反過來勸?荀正雖然不解,但也一把拽住羅長明的胳膊,比在樓下恐怖氛圍裡擔驚受怕時還要緊:“受害範圍有點太大了,老大,咱們看看這家夥還有什麼話說?他也怕死,不一定聽導師的。”
即使相處時間不長,曾經對行為和心理頗有研究的荀正也能描繪出羅長明的行為邏輯。外熱内冷的意識體對待問題的真正操作永遠隻有最大化利益,情緒是完全不會帶的,如果有情緒的話,那一定是裝的。
此刻人聯的目标格外清晰——幾步外的冷凍室。
荀正保證,他雙手抓的非常緊,掙脫開勢必要費些功夫。
可攔是攔不住的,一陣短促的風劃過,回過神,人已經三兩下扭開開關,冰霜和冷氣霎時間鋪面湧出,室内溫度極速下降。
羅長明眼都不帶眨,大步闖入。
“哎!”病人邊拖長調邊擒拿住還想沖過去攔腰抱人的荀正,“别沖動,你進去直接凍僵。”
荀正紅着眼睛吼:“你費什麼話?!我不知道嗎?你是了不起,專員中的狠人,可你堕落到和恐怖分子一夥,幫着對付無辜的人。你甚是攔都不攔?”
攔不住的,病人的眼睛已經給了答案。
他将湧上喉嚨的血腥原路吞下,擒拿的力道絲毫未松,語重心長道:“不懂就别亂說,我們不能進去,裡邊發生什麼都不能進。你看不出來人聯有較為兩全的主意,那就當什麼自己不在現場。”
“什麼?”
病人别過臉:“是我私下聯系那位部長,讓他留言和傳遞競價名單。為的就是在計劃外增添加靈堡存活的可能性。導師的本意是讓人聯風風光光的獲勝,接下來慘敗。那顆心髒注定存放不過今晚,是被炸碎還是衰退停止都一樣。”
病人說着,荀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繼續竭力掙紮:“這難道是更好的方式嗎?”坐過山車都不能描述出他的思緒起落,荀正繼而又擔憂起羅長明來。
冷庫内。
冷霧如蛇影般纏繞迂回,攀附在挺拔的人身上,企圖從頭到腳吞沒進肚,從此不讓任何人看見,滿足自身可悲的獨占欲望。
你要承認,舊日的兄長們勢必走向末路。耳旁有已逝東部堡虛弱的交代。他狼狽不堪,眉眼間混雜着泥土和枯草屑,不可一世的東部戰神倒在地上,和被他征服過的領主沒什麼差别,都是他人的手下敗将。
你将變成征服和霸道的傀儡,你可以擁有無上的權力和萬衆的矚目,你的擁簇者迫切地向你展示着他們的權威,你将會無動于衷。
所以,我隻能将禁忌說給你聽,若真有那麼一天——
羅長明找到裝置關閉按鈕,撥開防護罩,沒有絲毫猶豫地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