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咲繼續添油加醋:“那怎麼行啊,萬一出問題怎麼辦?”
司佑則一頭霧水,越來越聽不明白他倆之間的對話,他拎起範超的後衣領,将人拽過來一些:“到底怎麼回事?”
範超趴在他耳朵旁邊,叽裡咕噜小聲地說:“她剛剛快摔了,我去扶她,被她帶倒了,她不小心坐我身上,壓到我命根子了。”
司佑則:“……”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司佑則擔心被黎咲聽到,把人提溜到邊上才壓低聲問。
“現在倒是沒什麼感覺了。”範超說。
那陣痛感過去,已經麻木了。
“那應該沒多大問題。”司佑則放開他衣領,慢條斯理的說,“你先回去養幾天,今天辛苦你了,辛苦費我晚點轉你微信。”
說完,他不再管範超,徑直走到黎咲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語氣帶着威脅:“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又是這樣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黎咲轉過頭不看他:“我現在不回去。”
司佑則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外帶:“要說出去再說,别影響别人看書。”
範超看着司佑則把人帶走,心裡才開始有些過意不去,但他也沒辦法,誰讓司佑則是他最好的兄弟。
下面又開始有些隐隐作痛,他嘶了聲,一步一步挪着走出去。
晚上的空中燭光晚餐估計要泡湯了,他還得另外想個理由跟霍枝解釋一下。
-
江川延寫完數學寒假作業還沒見黎咲回來,于是給她發了條微信。
【YYY】:黎咲咲,你還在圖書館嗎?
消息發到她手機上,黎咲人被司佑則拽着,兜裡手機響了也沒機會拿出來,“司佑則,你放開我!”
“姓江那小子是不是還喜歡你?”司佑則終于放開她的手腕。
兩人站在圖書館門口的花壇邊。
邊上不遠處還有個噴泉池,有個小孩子趴在邊上想撈池子裡的硬币,被他家人阻止,小孩子哭鬧起來,被家長訓斥了幾句以後帶回家了。
周圍來往的人腳步匆匆,沒有人特别關注他們這裡。
“跟你有關系嗎?”黎咲轉身要走,剛邁出一步就被司佑則追上來攔住,他扣着她肩膀不讓她再跑。
或許是覺得兩人離得太近,她身上除了有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股濃郁的奶香味,夾雜在一起惹得他有些心煩意亂。
司佑則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一些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還想回去找江川延?”
“那小子對你有意思你看不出來?”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
黎咲狠狠瞪他一眼:“司佑則,你不要無理取鬧,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學和發小,就和你跟範超是一樣的,你會跟範超談戀愛嗎?”
司佑則:“……”
-
二月份的京市,氣溫每天都在零度以下。
這麼冷的天,黎咲懶得起床,窩在被窩裡刷手機,下周就開學了,司佑則這幾天都沒過來給她補課,因為他在檢查完她的所有寒假作業以後發現了貓膩。
那天,司佑則生氣的跑來質問她:“誰幫你寫的作業?”
黎咲也知道騙不過他,小聲嗫嚅:“江川延。”
“他這就是在害你。”司佑則把她的作業本扔到桌上,“你考試怎麼辦,以後高考怎麼辦,難道你還想讓他幫你參加高考?”
黎咲一言不發地耷拉着腦袋任由他數落。
司佑則克制住自己,盡量維持着所剩無幾的耐心:“下周新學期開學以後,各科作業必須自己完成,寫錯了沒關系,絕對不能找代寫,這是為你好,你高考考砸了,影響的是你自己的人生,跟我沒半毛錢關系。”
一直沉默着的黎咲終于開口,說的卻是:“我不想上學了。”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生除了學習之外好像沒什麼其他可幹的事了,司佑則感到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司佑則,你别再管我了,你讓我自生自滅行不行?”黎咲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終于爆發:“我就是一攤扶不上牆的爛泥,早就爛透了,我從小在琉璃巷長大的……”
她的人生早就發爛發臭了,除了抽煙,他至今沒見過她打架泡吧、紋紋.身打耳洞這些更為叛逆堕落的一面,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乖乖女,她是荒野上野蠻生長的野草,隻是現在被套在了司家這個玻璃罩裡,被迫當一個溫室裡的小白花。
“黎咲,”司佑則打斷她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視自己,放棄自己,人生的标簽又不是固定的,而且你現在回了司家,一切都可以重新設定,就跟玩遊戲的人物屬性設定差不多,你把琉璃巷那段記憶給删除掉就行了。”
通過這段時間和她的相處,司佑則發現這個小姑娘骨子裡叛逆的同時自卑又特别沒安全感,還喜歡給自己貼标簽。
黎咲沉默不語。删除掉?真的有他說的這麼輕松就好了,他不曾知道那段黑暗的歲月帶給她的痛苦,那段可怕的回憶根植在她的腦海裡這麼多年,早已經根深蒂固。
司佑則看她不說話,繼續提點她:“高一下學期期末分班的時候,你選個文科,高二開始可以嘗試走藝考這條路,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學業,至少讀完高中。”
司佑則看着黎咲一副被霜打過的蔫兒樣,也不想再給她太大壓力,于是開誠布公地說道:“我看的出來你不喜歡司家,但是你既然回來了,那就一輩子都是我們司家的人,這個家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
“假設你最後沒完成高中的學業,司家也會給你安排好後路,你要是不喜歡家裡的安排,你也可以自己出去闖,你的人生可選擇項有很多,但前提是,你必須盡力完成高中學業,我爸最看重的就是子女們的教育問題,如果他知道你現在這樣消極對待學業,他真發起脾氣來,我是招架不住的。”
到時候司晔問責,還得他司佑則來背鍋。
司佑則印象很深刻,司晔唯一.一次真的對他發脾氣,就是在他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次因為貪玩,把數學考試考砸了,老師讓所有學生把試卷拿回家讓家長簽字,他不敢把卷子拿給司晔看,自己擅自在試卷上簽了字交給老師,後來司晔知道以後打了他一巴掌,把他關小黑屋裡三天不給飯吃。從那以後,司佑則對待學業再也不敢有一刻松懈。
黎咲聽完他後面說的這些話,心裡又好受了些,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前途,她從未給自己的人生制定過任何計劃,她是被幸運之神抛棄的人,回司家的前十五年,她過得渾渾噩噩,一直生活在黯淡無光的琉璃巷,在她十歲那年,母親找了個男人,并告訴她以後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可沒成想,母親遇人不淑,那男人對她們母女連續實施了三年的家暴。
這些過往的傷痛她從沒有跟任何人提及過,是她心裡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從小在這樣壓抑的成長環境之下,黎咲變得越來越封閉自己的内心,叛逆的堕落着是她對這個世界不滿的宣洩方式,她也想過就此結束生命,可是十五歲那年,有個人曾經告訴過她,她是他活下去的所有勇氣,他對這個世界之所以還有期待,是因為有她在,無論發生什麼,他永遠都會在她身邊守護她,他也确實做到了不離不棄,他和她的命運都坎坷,但他不向命運屈服,努力帶着她一起奔向光,他們互相救贖,互相陪伴着彼此長大,那個人就是江川延。
而現在,又有人告訴她,她可以自己選擇過什麼樣的人生,希望的曙光在向她招手。
黎咲隻能說:“那我再努力努力。”
司佑則彎了彎唇,在她的書桌上放了盒貓爪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