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茼悄悄落後了小半步,偷偷去看華步的側臉。
很好看。
很沒有煙火氣,有些雕塑般的冷意。
但其實人很好,一笑一言都有令人留戀的溫度。
米茼希望華步不要再讀她的心了。
——不要讀心,也能明白她的心。
4.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
雖然華步可以任意切換人形和手機形态,但米茼想,既然她已經知道了華步不是手機成精,而且連衣服鞋子都一件不落地買好了,再空一些地方出來也不算什麼大事。
隻是這樣就有點像……
同,居。
突然蹦入腦海的兩個字讓米茼感覺臉上一熱,再去看陽台上和自己的粉色衛衣挂成一排的男士毛衣和外套,便覺得哪哪兒都奇怪。
又似乎哪哪兒都和諧。
連月亮也好像變亮許多,故意照那麼清楚,叫她挪不開眼。
最後還是華步的聲音将她拉了回來,聽起來很着急:“米茼!你閨蜜發消息——說她到樓下了。”
剛以為自己悄咪咪臉紅被抓包的米茼:“……”
華步又說:“她讓你下去接她。”
“那你——”
米茼愣完之後第一時間是環視周圍,想讓華步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者飛出去過會兒再回來,絕不能讓閨蜜這麼猝不及防地看見她家裡有陌生人,還是個男的,但話還沒說出口,便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快變回去!”
真是瘋了!
她沒藏男人!
是手機啊!
華步立刻搖身一變,白光驟亮驟滅,米茼手心瞬間出現了一隻帶着粉色磨砂殼的小手機,她一把抓緊了便急匆匆下樓接人。
要說她的閨蜜有錢是真有錢,嘴炮也是真嘴炮。
就為這幾天她微信步數暴漲這事,每天噼裡啪啦信息轟炸,今天可能是終于發現隔着屏幕說得再多也不過瘾,人直接來了。
米茼心虛,見到閨蜜第一秒先親熱地挽着手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不喜歡我這邊的小區環境嗎。”
“怎麼?我來不得?”閨蜜翻了個白眼,“我來看看你最近怎麼樣,順便關心一下你手機的問題。”
米茼心裡咯噔一下,猶猶豫豫地把手機遞出去,裝出一副很輕松的樣子:“我手機沒問題……那個步數可能過幾天就正常了吧。”
閨蜜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女強人性格,才不聽米茼說什麼,自顧自地上手檢查,然而一路檢查到米茼家門口,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好像确實沒問題……”閨蜜看不出問題隻得作罷,但是踩進屋一擡頭,還手機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你家有男人?!”
米茼順着閨蜜震驚的目光一看,心裡頓時爆出一聲“卧槽”——
衣服沒收!
閨蜜已經三兩步沖到了陽台上,取下衣服翻過去翻過來地看,好像人就藏在那裡面。
米茼立刻過去解釋:“這是、這是……我最近喜歡穿男款!”
——鬼啊!
這理由她自己都不信閨蜜能信就見鬼了!
果然,閨蜜犀利的視線掃過來,一字一句道:“180的長褲,和XL的毛衣,你确定?”
“……我确定!”這時候不确定能怎麼辦呢!
但閨蜜還是不上當,神情反而變得越來越古怪,盯着米茼好一會兒,才終于放下手裡的“證據”,拉着米茼坐到沙發上,面對面,語重心長地道:“蠶寶,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突然增多的微信步數,突然出現在家裡的男式衣服,這十幾分鐘奇奇怪怪的好像想要掩飾什麼的表情……綜合起來,閨蜜覺得自己真相了。
“誰?哪兒的人?做什麼的?多大了?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閨蜜嘴巴跟連環炮一樣甩出一串問題,嚴肅地叫米茼,“蠶寶,你得告訴我。”
米茼知道,當閨蜜喊她的小名時,要麼是真情流露,要說一些文绉绉的肉麻的話,要麼就是要和她讨論一些極其嚴重的正事。
現在應該是屬于後者。
米茼沒有父母,沒有别的朋友,閨蜜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姐姐,是陪着她長達十年的親人,現在她的親人在擔心她。
她不能說謊。
“你不要那麼擔心。”米茼笑了笑,拍了拍閨蜜的手,說,“我沒有和誰交往,但是……”她頓了頓,抿着嘴,露出一點有些羞、又有些不自在的神情,附到閨蜜耳邊小聲道,“……我确實有喜歡的人了。”
閨蜜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一倍。
米茼将頭靠在閨蜜肩上,又說:“但你先别問,等有結果了,我再跟你解釋……好嗎?”
閨蜜嘴邊冒出了一萬句不好,卻都在對上米茼眼睛的那一刻憋了回去。
這麼多年,除了要走寫作之路,這是第二次,她見到米茼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和當年一樣執着。
撞了南牆估計也不會回頭的那種。
最後閨蜜走之前,歎着氣點米茼的額頭,說:“也不知道你想求那個人到底有多好……反正别忘了,要哭的時候來找我。”
“好啊,到時候我來你家水漫金山。”米茼乖巧地答應,一邊開玩笑一邊将人送下樓。
再回來時,華步已經站在了客廳中間。
米茼想起自己剛才的話,不由緊張起來,不知道手機狀态的華步還能不能讀心,如果能……
啊啊啊啊——
那她剛才不是等于變相告白了嗎?!!
米茼一步一步慢慢往華步那邊走,最終與他隔了一個沙發的距離,不太自然地去觑華步的神情。
但這個時候神仙的高深又表露出來了。
米茼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華步那一張笑不露齒的臉到底什麼意思!
她就問:“你……你看我做什麼?”
華步笑了一下,抱着手臂,忽然緩緩傾身往前,讓兩人間那點本來就不遠的距離又縮短了些,米茼腳沒動,上半身卻努力地往後倒——
近距離美顔暴擊真的不可以啊!
她暫時還承受不來!
米茼提心吊膽,深怕華步下一句是要嘲笑她身為凡人自不量力妄圖染指神仙,但她屏着氣等了又等,卻等來華步輕柔的嗓音道:“蠶寶……也是你的名字?”
米茼:“……”
——害。
原來隻是這事。
“……那是我的小名。”米茼放心了,也終于能在自己與大地來個親密背靠背前把腳往後挪了一小步,随後又發覺這可能也是個知識點,便補充道,“就是親近的人可以叫的名字。”
“哦……”華步若有所思地斂下一點眼皮,似乎是在沉思,漸漸也恢複了直立,片刻後又問,“那你小名為什麼叫‘蠶寶’,有什麼特殊寓意嗎?”
米茼端着水杯地手頓了一下,而後她心想,幸好剛才沒喝。
不然全噴出來了。
“……沒什麼特别的含義。”米茼支吾着移開視線道。
她好想把閨蜜拉回來捶一頓啊!
但可惜這是個妄想,因為即便拉回來了也隻可能是閨蜜捶她!
見華步還在默默等着,并沒有放棄地打算,米茼又不想對心上人說謊,隻能一邊小口地喝水,企圖用大号馬克杯擋住自己半張臉,一邊含混地解釋。
“就是……我睡覺的時候,喜歡把自己包起來……”她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她說我那樣看起來像個繭……蠶繭你見過沒?像個小的白面團、橢圓形的……”都這樣了她也沒忘盡職盡責地為華步解說。
慢吞吞地說完,米茼隻覺得心裡羞恥爆棚,腳尖對着又蹭又點,想她若是神仙,這會兒一定施個隐身術或者飛行術,好……
“是挺像的。”
華步忽然笑了一聲,竟是在贊同。
“很可愛。”他又說。
上一句米茼反駁不了,因為她自己也覺得挺像的。
這一句米茼也反駁不了。
因為她傻了。
從小到大,米茼很少被人誇,即便是閨蜜,也很少直白地誇她,多是關心則亂的”教育性談話“。
但華步來了,她好像就變得哪哪都好了。
每天都能挨誇。
就連常人覺得稀奇古怪的睡姿也能被誇。
米茼覺得還是華步太沒見識,對人間知道得太少了,才會這樣不吝啬對他人的善意和好意。
要知道在現在的社會,得到一個人純粹的認同和贊許多難啊。
好比她寫小說這麼多年,評論區總是半褒半貶,雖然她也清楚不可能每位讀者都喜歡她筆下的故事,但每次看見那些言辭犀利的不滿和質問,也會傷心難過,也會不斷地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否錯了。
話語總是最直接的,一個字有時候也如同千軍萬馬,瞬間便能摧毀一個人心裡那座堅固的城。
但是它也能支撐一個人。
因為華步,米茼至少可以更堅定一些地相信,她還沒有那麼一無是處。
更沒有那麼不幸。
上天隻是将她的幸運都留到了如今,攢成一個天大的幸運泡泡,給了她一場——
一生無法忘懷的奇遇。
遇到神仙般的神仙華步,聽那麼多花樣百出真心實意的認可,弄得耳朵酥心也酥,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血液沸騰,心跳不止。
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欲蓋彌彰地趕華步去走路,然後自己跑回卧室一頭栽進被子裡。
5.
最近一周,華步發現米茼有些奇怪。
雖然照常給他上課,照常帶他出去漲見識,照常由着他晚上出去行萬裡路,表情也沒有傷心或者不高興,但就是唯一的一點……
她不願意和他對視了。
躲躲閃閃,飄忽不定,即便有時候他故意追着去盯,也不行,甚至逼急了直接把自己關進房間,還勒令他不準打擾。
就連他主動想要告訴她上次聊到的“還不錯”的人,也被門闆擋了回來。
華步活了幾千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讓他無從下手的情況。
堪比剛到凡間驚覺自己變成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小平闆的迷茫。
不過那時候的迷茫隻持續了一瞬,而這次,将近七天了。
好幾次他也想讀心,直截了當地知道米茼在想什麼,但最後……都放棄了。
他感覺這次和平常那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一樣——
米茼可能不會高興。
也許會失落。
見慣了小姑娘活潑靈動的樣子,華步實在不希望看見那雙眼睛裡面的光消失不再。
隻是,他細緻觀察了好幾天,頭都要秃了……
也沒能找到零星半點的症結所在。
哦不,還是有一個比較靠譜的推論——難道是因為她那天說的喜歡的那個人?
但華步絲毫想不通這和躲着他有什麼關聯。
以至于今天來到遊樂場,周遭再熱鬧,他也隻一眼不落地注視着米茼。
确保沒有錯過一點通往答案的線索。
可是這樣專注的目光對米茼來說就有些灼熱了。
下午五點的陽光已經弱了下去,她卻覺得自己臉頰燙得厲害,想伸手摸一摸,又怕華步看出端倪。
終于在排進摩天輪隊伍後,米茼忍不住了。
她将頭偏到一邊,攥緊了挎包肩帶,裝着若無其事道:“你……你總看我幹嘛?覺得這些不好玩嗎?”
華步搖了搖頭,淡定回道:“看你為什麼不理我。”
米茼下意識想大聲回一句“沒有”,但随即記起她們這是在外面,隊伍擁擠,前後都是人,于是放低了聲音,把頭又往旁邊偏了一點:“……我沒有。”
卻怎麼聽都有點底氣不足。
華步輕笑一聲,趁機道:“那你把頭轉回來。”
米茼沒話說了。
——這怎麼能轉回去!
她會臉紅如大蝦,說話似結巴的!
但是……
米茼又有點猶豫。
她一直單方面地躲避,似乎也不太友好……華步會不會覺得她沒禮貌?
不會以為她讨厭他吧?
隊伍始終慢吞吞地前進着,米茼第一次這麼感謝遊樂場的長龍大隊,能讓她在和華步開始密閉空間的獨處前先獨自思考一下下。
不過她還沒思考清楚,便捕捉到了一聲歎息。
來自斜後方,明明不在耳畔,卻像直接刺入了心裡。
華步的歎息從來都很輕,像雲端的風,吹過無痕。
而嘈雜人聲中,米茼聽得很明白。
她聽見華步又說:“不知道你究竟在躲我什麼。”
這股風又停住了,沉澱成一汪水,泛起一點小小的漣漪,似乎在訴說莫名的委屈。
專往米茼心窩上戳。
隊伍又往前移動了幾步。
米茼将頭擺正了,快速瞥一眼華步,确認兩人視線撞上了,才有些扭扭捏捏地小聲道:“這樣……不算躲了吧。”
華步撐着下巴思索了下:“還行。”又微笑道,“再接再厲。”
——什麼再接再厲!
米茼想,她還真是教導有方,華步現在的臉皮和段數得是剛來那會兒的三倍有餘吧!
她可扛不住了!
幸好隊伍馬上就要排到了,下一個就是他們,米茼誇張地喊了一聲“要到我們了”,而後在檢票員劃了票之後拉起華步的手腕就三兩步跑了進去。
門一關,米茼便開始滔滔不絕。
“這個叫摩天輪,和剛才玩的雲霄飛車、旋轉木馬可以并稱遊樂場三絕,到最高的位置就可以俯瞰整個遊樂場……”
“而且到了晚上,整個摩天輪還會亮起燈帶,我以前來過一次,很好看的,像一圈極光……”
米茼說着說着,已經從故作興奮,變成了真正的興奮。
摩天輪一直是她最喜歡的項目,不過閨蜜恐高,所以每次來,都是她一個人坐,激動隻能一個人在心裡瞎激動,覺得好看也不知道和誰分享。
不過今天有華步做她的聽衆。
兩個人一起坐摩天輪的感覺……米茼很享受,不知不覺就忘了之前的回避,身體也放松下來。
“不過我們今天坐得早,估計看不見了……”她望着窗外,随後略有些遺憾地看着華步。
華步坐在對面,将米茼的變化看在眼裡,不過他藏了小心思,沒點破。
他隻是嘴角噙着溫和的笑,說:“你想看,晚點我們再來坐就是了。”
米茼驚喜地瞪大了眼:“真……”
“轟隆——”
驚雷驟響。
兩人向外一望,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被烏雲籠罩,黑沉沉地,像是馬上就要墜下人間。
眨眼之間,暴雨傾盆而下。
米茼從沒見過如此突然又惡劣的天氣,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她皺着眉,擔憂道:“看來今天坐不了第二次了……我們不會停在半空吧?”
電閃雷鳴陣陣嘶吼,估計一會兒整個遊樂場都要緊急閉園。
華步也皺着眉,不過他神情比米茼更多了幾分凝重和嚴肅,直盯着遠處似乎在漸進的閃光,半晌,才低聲道:“……不會。”
說完又拍了拍米茼的手,笑了一下,安慰:“停了我也能帶你下去,别怕。”
“可……”米茼忽然住嘴了,她感覺華步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有點……不,應該是特别緊張、焦躁。
當初聽見她說把手機換了時的表情都沒有這麼不安。
米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沉默地在心裡忐忑着。
幸好他們沒有停在上面。
下了摩天輪,華步立即拉着米茼大步往遊樂園出口跑,他看過地圖,記得路怎麼走。
但米茼常年不出門,不鍛煉,身體不行,跑了一段便跟不上了,氣喘籲籲地喊停一下。
“不行了、你别跑……跑那麼快……”她手撐着膝蓋,弓着腰喘氣,“讓我休息一下……”
華步向來脾氣好,至少在米茼看來,不論遇到什麼情況,他都應該是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的,但現在,她竟然覺得華步有些疾言厲色。
他去拉米茼,這次直接牽上了米茼的手,語氣很重地說:“不行!”而後他看了看四周,眉峰蹙攏,抿住唇,沉吟片刻,似乎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或者我用法術帶你……”
就在此時,一道鳴雷劈下,将華步後半句話堵了回去。
他頓時目光一淩,也顧不得會不會有人看見他用法術了,直接拉起米茼往後一跳撤開一長段距離。
等華步停穩了米茼才驚愕地回頭,這雷剛才就在後面!
她再凝神一看——
地上那點焦黑的痕迹正在消失!
不等她思考出一點什麼,又被華步帶着接連避開了幾道兇雷,而且無一例外,這些雷電打在地上和樹上的痕迹都消失了。
雷電暫時停了,似乎在醞釀下一波更大的攻擊。
好不容易緩口氣,米茼就是再傻,好歹寫了幾年小說,這會兒也能猜到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天劫!
這雷的目的就是劈中華步!
米茼想提醒華步小心,卻不料華步突然一掌将她推了出去,她沒受到任何沖擊,隻是遠遠地落在了五十米開外,聽見華步沖她大吼:“——跑遠點!”
然後他便開始了下一輪躲避。
作為旁觀者,看這些場面自然更加驚心動魄。
米茼僵在原地,忽然覺得她無法後退哪怕一步。
一方面是怕的,她的心髒感覺都要被這些雷炸出來了;另一方面,她的眼睛……挪不開。
雷電的光芒很刺眼,甚至已經讓米茼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但她仍然固執地追尋着那道不斷移動的身影。
仿佛隻要錯開一眼,華步就會和地上那些燒焦的痕迹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隻要一瞬間,就會消失在她的世界,
米茼已經沒有心思去分析什麼華步在天劫下存活的可能性。
即便隻是受點傷,她也不想看見。
所以——
去他媽的。
既然無法後退,那就順着心意往前走。
米茼覺得她把這輩子的膽量都拿出來了,而且極有可能百分之兩百超常發揮。
她做出一個起跑的姿勢,默數,三,二,一——
“我——才——不——跑——!”
大概她高中沖五十米的時候也就這速度了。
華步原本應付着雷電,忽然瞥見米茼過來了,厲聲道:“你來做什麼,回去!”
米茼也吼:“我不!我是你老師,你得聽我的!”
華步沉默兩秒,又躲過一道雷,趁着空檔竟然抓住了米茼的手,沉聲道:“現在——你不是了。”
說着他便要故技重施,這次可能要将米茼再送遠一點,但一推,發現米茼居然搶先反抓住了他的手臂!
米茼哼笑一聲:“看見沒?你老師還是你老師!想出師,你還早着呢!”
華步不敢大力甩開,怕傷了米茼,直接捏訣畫陣将人送回家時間上也不可行……算了,還是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吧!
“那你要……”他想将米茼拉近一些,手剛要攬上米茼的肩,卻忽然感覺胸膛上被人推了一下——
“小心!”米茼驚恐地喊道。
但是太晚了。
兩人的手還連在一起,誰也沒能躲開。
當米茼再醒過來,周圍已經不是暴雨大作的遊樂場,而是一片空茫茫、似乎帶着淺淺金光的地方。
十分安甯祥和,還有一種天地空無的寂靜。
華步躺在她旁邊。
暈倒前的事情一下在腦海裡一一複蘇,米茼趕緊去看檢查華步有沒有受傷:“華步?華步?”
她邊喊邊看,還好,除了他倆袖口都被燒爛一塊,别的似乎沒什麼外傷,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内傷了。
華步也醒得很快。
并且華步一醒,還有一個人也接着出現了。
“佛祖,好久不見。”華步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佛祖端坐在金蓮花上,微微一笑,渾身金燦燦的,米茼覺得她再看幾眼就要被閃瞎了。
下一刻,又見佛祖揮了揮手,然後米茼手裡就多了一隻手機。
她自己那隻手機。
但是華步也還好好地站着呢。
華步奇怪地問:“您将禁制解除了?”
佛祖仍舊一副笑臉:”我讓你下來是為曆劫,劫曆完了,禁制自然要解除。“
華步怔了片刻,而後忽然道:”……就這?“
雖然他猜到可能是曆劫,但……就這??
這麼水??
米茼不敢說,但也在心裡瘋狂贊同。
就剛才那麼不痛不癢的一下,她一個凡人都沒什麼感覺,隻燒壞一點衣服,皮都沒擦破呢!
佛祖老神在在的:“不然呢,你是因為步數達标才飛升的,又不是靠修煉,這雷對你而言不過是走個形式。”
“……”
米茼和華步都好無語哦。
“行了,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至于你……”佛祖瞥了華步一眼,“随你什麼時候回來吧。”
話音剛落,佛祖便沒了影。
兩人又回到了遊樂場。
暴雨退去,暮色四合,路燈泛着微黃的光,一切都是平凡而自然的樣子。
如果不是她心愛的大衣袖口缺了一塊,手機捏在手裡,華步正在她身邊,米茼幾乎要懷疑她是做了一場夢。
“你……”
“你……”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米茼嘴快些:“你先說吧。”
“好。”華步欣然接受,“你之前,為什麼不走?”
米茼卻不說為什麼,反問:“那你呢?又為什麼要讓我走?”
遊樂場的人都走光了,以至于現在四下無人,連風也沒有,萬籁俱寂,任何一點聲音都會被放大。
米茼覺得她好像聽見了兩個人的心跳聲。
都很快,都很急。
就在她以為這場靜默還需要更久一點時,華步開口了,語速很慢,與他的心跳截然相反。
他說:“因為我覺得,你還不錯。”
一句似曾相識的話。
隻是當時米茼以為那說的是别人。
她咽了口唾沫,手顫抖着指指華步,又指向自己,“你現在是在說……你喜歡……我嗎?”
華步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揚起一點嘴角,輕聲道:“我不知道喜歡的意思,可不可以給學生解釋一遍呢?米老師?”
當你真正開始在意一個人,對方的任何情緒你都會有感覺。
米茼看着華步,琉璃色的眼睛碎光點點,顯然昭示着主人的愉悅。
她想,可能以後,作為一介凡人,她也會“讀心術”了。
——雖然隻對華步一人有效。
米茼忍着笑和淚,擡着小下巴,抱起手臂佯作氣憤地怨道:“你們佛祖也太壞了,送你下來之前都不知道搞個培訓,好歹傳授一點基礎知識吧。”
華步一點不客氣:“佛祖他喜歡偷懶。”
“所以,米老師,”華步微微傾身,很近,很親昵地與米茼額頭碰額頭,“你願意一直收下我這個學生嗎?我學習快,臉不錯,不用法術也能懂你,還能夜夜幫你暖床,考慮一下?”
态度良好,理由充分,米茼覺得她好像想不出什麼拒絕的道理啊。
但她還是想到一點。
“既然你這麼懂我,不如猜猜看,我之前為什麼不理你呀。”米茼得意地挑眉,“猜對了,我就答應。”
“這樣啊……”華步先是站直了,而後單手抵在側臉上,一副愁眉苦臉絞盡腦汁的樣子,然而不等米茼偷樂兩秒,華步又突然向前攬住了她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說,“我知道,你呀——”
“——是,害,羞,了。”
經曆了剛才那一遭,他現在無比确定,米茼口中那個喜歡的人就是他。
于是所有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被說中心思,米茼臉騰得一紅,耳朵也熱熱的,擡手便想以捶打掩蓋羞澀。
華步眼疾手快捉住了米茼的手,另一手打了個響指,後方的摩天輪忽然像一輪七彩镂空的月亮漸漸從海面升起,溢出流光萬丈。
“我猜對了,所以走吧,夫人。”
華步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自作主張替米茼又取了一個小名。
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米茼覺得華步真是帥呆了。
不由自主就跟着走了。
上了摩天輪才想起反駁:“誰是你夫人了?不準叫這個,多老氣!”
華步卻不同意:“不行,我覺得這個比蠶寶更親密些……或者叫寶寶?我都行,你選吧。”
都很肉麻!她都不要!
而且你幹什麼連她閨蜜的醋也吃啊!
那個時候的米茼還沒有意識到,華步以後還會繼續吃閨蜜的醋,并且一吃醋,就搶走微信步數榜第一,氣得閨蜜每天跟他battle,最後實在赢不了,一個鍵拉黑完事。
今夜她隻是享受着一遍又一遍的摩天輪,在到達最高點時,教她的學生什麼是喜歡。
第二天,網絡上流出一張照片,應該是從一處正對着摩天輪的高樓上拍到的,離得有些遠,但是是全景。
本應該已經停止轉動的摩天輪在一片夜色下重新啟動,七彩霓虹的燈帶像一圈夢幻的極光。
經顯微鏡網友放大之後,發現最高處的車廂内竟有人影交疊——
他們在最高處接吻。
像在極光般的戒圈上鑲了一顆永恒不落的愛心之石,對全世界宣誓。
Never you lie。
Love to die。
我将忠于此生,愛你至死。
絕不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