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後——
這片大陸已經度過了秋季和初冬,如今正是凜冬深處。奧斯汀帝國四季分明,眼下正值年關,以往年底國家都會舉行盛大的慶典,不過現在奧斯汀國王還未出關,沒有國王的莅臨可能隻意思意思地辦一個小慶典。
啪!——
裴塵坐在軟椅上,一手拿着劍鞘輕輕敲擊在庭院中揮劍的少年的小腿上,然後又點了一下他的腰部——
“動作變形了,擺正,繼續揮劍——”
細小的雪花盤旋着落下,尚未落在少年的肩頭就被他周身泛起的熱氣融化。
雷洛身穿一身劍士訓練戎裝,短袖短褲束腰,牛皮小靴綁腿,還能看出曾經的瘦削,這幾個月在祭祀殿好吃好喝以及每日不停地訓練中,已經初現高挑精壯的雛形。
一隻雛鷹的羽翼日漸豐茂。
雷洛斜觑了眼圍着狐毛鬥篷慵懶地坐在軟塌上的男人,一些飛舞的雪花從紅色流蘇的立篷下斜飛而入,飄落在那烏黑的發絲上。
紅色、黑色、白色,純粹的驚人。
他收回目光按照裴塵的指導擺正姿勢,再一次揮劍、劈、斬、砍、刺——
每一個動作都要揮舞一千次,每一次都要做到完美。
手上的繭子一次次被磨破,為了防滑用繃帶纏繞的劍柄處再一次被鮮血染紅,但不論是裴塵還是雷洛,都沒有停下的意思。
不破不立。
一開始雷洛真的以為亞爾林所說的‘我來指導’是開玩笑的,可當他拿到那本劍術卷軸并按照裴塵指導的方式開始練習時,他震撼地發現,亞爾林是真的懂,不光是懂,甚至是精通。
精通到讓他一度以為亞爾林不應該是一位大祭司,而應該是一位萬人敬仰的劍士。
這種想法隻有在看到亞爾林那柔軟細膩的雙手時才會打消。
劍術卷軸上不光有文字,還體貼地畫了分解動作。
雷洛并不知道真正的劍士該如何去學習劍術,他隻知道帝國裡有專門的劍士學校,所有劍士從小就在那裡學習,然後會跟着大劍士外出磨煉。
但他不傻,漸漸的他察覺到手上這個卷軸,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因為他覺得不會有别的卷軸第一步是教導起步較晚骨骼已經定型的人如何通過一點點的訓練将骨骼調整為最适合揮劍的姿态。
可這并不代表雷洛會感謝亞爾林。
他仍然記得他們之間的‘交易’,要麼殺了他,獲得自由,要麼永遠當亞爾林的一條狗。
不過是各有所需罷了。
他知道自己如今仍然弱小尚且無法為亞爾林發揮作用,他知道亞爾林在等待他獠牙尖利的那天。
亞爾林,我們拭目以待——雷洛在心中冷笑,面色卻越發冷靜。
靴子穿過積雪的聲音由遠及近,裴塵擡起頭看到匆匆趕來的諾亞,諾亞現在已經算是裴塵的心腹了,畢竟一個聽話懂事,聰明靈敏而且長得還比較符合裴塵胃口的下屬誰不喜歡呢。
就像大金毛一樣,裴塵早已在心裡給諾亞打上了這樣的标簽。
“亞爾林大人,您要找的人已經送來了——”諾亞并不忌諱雷洛的存在,他向裴塵禀報道。
裴塵撫掉肩頭的積雪起身,“恩,我去看看——”随後他伸出玉骨般的手指沖雷洛虛空一指,“你繼續,今天還有一半,記得動作不要走形——”
說完便和諾亞匆匆離去。
雷洛雙手狠狠握住已經被鮮血浸透的劍柄,寒冬之中沾染了血液的金屬更加冰冷,那股寒意直達心底。
他深邃的眼眸壓抑着眼底厭惡的風暴——又是這個樣子!
這幾個月裴塵一直派人四下在外圈奴隸中尋找那些得了奇怪疾病的人,然後把他們帶到石室中。
那些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
他還記得第一個人,老傑夫,亞爾林把他帶回來後,雷洛雖然面上不動生色,但立即作出行動決定——他要知道亞爾林到底想幹什麼!
他不能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手上!
雷洛差點也死在那個石室中,但是他在被帶進去前還是清醒的,所以他知道那裡如何進入,他也知道那裡有一個能躲藏的櫃子,裡面放着一些衣物,為了那所謂的‘神明’轉移後不至于赤身裸體出現。
他目睹了亞爾林罪行的全部!
所以今天又要這樣子嗎,那些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人,連安穩的死亡都被亞爾林剝奪!
雷洛眼中閃過危險的寒芒——
——————————————————————————————————————————
“小零,掃描——”
系統應聲對石床上的人進行掃描,掃描完畢——
“這個是。”
裴塵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終于又找到一個。”
他拿出刀對着那被病痛折磨的人開口,這個人不是個奴隸,而是個平民,一個貧窮的平民。
“你活不久了,最多不到半年,而我需要你的血,如果你願意,我将給你家人一大筆錢,保證他們今生過得富足無憂,你要是同意,就點點頭。”
男人第一次見到大祭司,他渾濁的眼球中大祭司就像一尊散發着神聖光芒地冰雕。
他活不久了,病痛更是将他日夜折磨,家人受他牽連,原來在痛苦面前,死亡真的是解脫。
他吃力地點了點頭,氣若遊絲地開口:“祭祀大人,我死後,能在您的指引下前往天堂嗎?”
裴塵輕柔地撫摸着男人的額頭,認真的承諾:“我發誓——”
男人笑着閉上眼,任由裴塵擺弄。
裴塵拿出針管先抽取了男人一些血液妥善保存,然後伸手輕撫上男人的雙眼:“睡一覺吧。”
他感受到男人呼吸逐漸平穩,枯竭者再一次從他體内鑽出鑽入男人的身體——
等到一切結束,裴塵離開石室,因為不是正式寄生,所以枯竭者一會可以自己脫離。
“你知道你剛才給他承諾時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像一個真正的神棍嗎。”系統突然發話。
“寶貝,你需要在完善一下你的語言系統,真正的、和神棍不覺得有點矛盾嗎。”
系統:“我具多個世界各種語言系統及幾十兆億萬的文字庫,這是我從庫裡找到最适合你的形容,另外,我真的很好奇你每次問他們同不同意時,如果真的有人回答不同意,你會怎麼辦,真把他們放回去?”
裴塵笑了,陽光下他的笑容如神祇一般,他輕快地開口:“當然不啊,隻不過是誤讓他們以為自己有選擇權稍作安慰而已。”
“我一向奉承先禮後兵。”
系統:“.........”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被評判為最适合這個部門的人選了,你個沒有心的瘋子。”
“謝謝你不吝啬的誇獎。”裴塵笑着接受了這份贊譽。
系統不是第一個這麼說他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聽這種嘲諷的話早就聽到麻木,瘋子又怎麼樣,不瘋的早就死了。
裴塵在地下建了個冰庫,地下本就寒冷,冬天好說,找人凍冰就行,夏天裴塵就找教會設置一個冰系魔法陣用于保持溫度。
他将裝着血的容器存放到冰庫中,裡面依舊擺放了大概十幾個這樣的容器。
不過還是太少了,而且他還沒找到合适的煉金術師。
“你覺得這個辦法真的可以?”
裴塵小心地檢查着那些血液的狀态,很好,還沒失去活性。
“你要相信人類細胞的可能性,細胞是這個世界上可能性最大的東西,想想人類的進化史吧,特别是某些發生異變的細胞。”
“好吧,祝你成功。”
“是祝我們成功——”
———————————————————————————————————————
這個世界的貴族仍然保留着下午茶的習慣。
熱氣騰騰地奶茶驅散了裴塵身上的寒意,他遣退了仆人自己坐在書房的窗邊看着窗外落雪的景色,壁爐裡的爐火将他白皙的臉頰映出了暖暖的紅暈。
敲門聲響起,現在敢來打擾自己的隻有諾亞,裴塵交代諾亞去做了一些事,并要求他一旦有了消息不論任何時候都要向自己禀告。
諾亞進來後看到一身白袍坐在天鵝絨軟椅上的祭祀大人愣了一下。
諾亞很早就感覺祭祀大人好像哪裡不一樣的了,
以前的亞爾林美歸美,但......還是能接觸的凡人。
而最近的祭祀大人,美到不可直視。
那種讓人幾乎心驚膽戰的美,讓人感覺看多了就要淪陷。
可是現在的祭祀大人對他又是極好的。
他喜歡現在的祭祀大人。
裴塵要是知道諾亞是怎麼想的大概會心中一笑吧,裴塵喜歡長得好的人,要不是還需要諾亞為他做事,他早就把人勾搭上床了。
他是個沒心沒肺的放浪又薄情的貨色,曾有的情人不計其數。
雖然他克制了自己不會對諾亞下手,這也不妨礙他習慣性的對諾亞好一點,他對自己的情人總是很寬容很體貼的。
不知裴塵所想的諾亞垂下眼快步走到裴塵身邊,附身在他耳邊低語:“已經查到帶走雷休的商隊是哪隻了,目前那商隊已經進入北方大陸。”
北方大陸?
裴塵柳眉微蹙,北方大陸戰亂不斷,民生凋零。
是個發戰争财的好地方,但也屬實危險,正規商隊很少去那裡。
雷休是雷洛的弟弟。
在裴塵發現雷洛家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後就派諾亞去查下面的人是怎麼抓到雷洛作為祭品的。
查這種事簡直輕而易舉,沒有人會幫奴隸隐瞞什麼,畢竟亞爾林并不會過于關注那個倒黴蛋被選擇成了祭品。
枯竭者喜歡的是10到35歲的人類。
成年人血量肉量充分,孩童新鮮細胞有活力,适合姆納伽拉的胃口。
那次亞爾林負責抓捕祭品的手下們目标本來是雷休,但在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那天正好有商隊經過,雷洛把攢下的全部銀币都給了商隊首領讓他帶走了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