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會為馬戲團付出什麼?
尖叫、震撼、驚吓還是懊悔?
昏黃的燈光柔柔地暈開這濃墨似的夜晚,蕾娜塔坐在瑪卷克馬戲團附近的長椅上開始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好不容易克服了某個陰魂不散的語言攻擊。
結果發現馬戲團不僅早就結束了而且這個月的預售票也搶完了。
這個時候雪花也非常應景洋洋灑灑地下了起來,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蕾娜塔有心無力,隻想坐在這個長椅上等待雪停,也不知道到了半夜她會不會變成一個雪人。
大部分的雪花落到衣服上就化了,可能在變成雪人之前她已經變成冰人了。那好像确實有點可怕,要是變成一個冰塊被人當成冰雕一砸就碎了。
碎了之後重新拼回來又是一個她,然後再凍起來再打碎再複原。
她為自己的想法笑出了聲。呼出的熱氣在下一秒變成了乳白的水霧漂浮在空中。
她甚至還有閑情逸緻地接了幾片雪花在掌心,細細觀察着它們的形狀。
金告訴過她,每一片雪花都是不一樣的。
但她怎麼看來看去都長得差不多呢?
“啊,化了。”她看着手心裡的那一攤小水漬,有些可惜地撥弄了一下水花,在這個過程裡還有源源不斷的雪花落進這裡面。
她擡頭,看向這漫天雪花。
“你這孩子怎麼一個人在外面淋雪呢?小心感冒了。”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帶着些關切。
蕾娜塔的視野被黑色的傘面遮擋,那頂傘的質量并不好,可以看到那淡黃的光暈,但是擋住了從天而降的雪花。
她的視線順着傘柄看去,握着傘柄的手褶皺很明顯也有許多的細紋,關節處還有厚厚的繭。
和她的手完全不一樣。
再往上,是一張女人的臉。
和基裘年輕漂亮的臉蛋不一樣,也和席巴的母親精心保養的臉蛋也不一樣。
她的眉梢挂着化不開的憂郁,眼角有着淡淡的魚尾紋,臉頰處還有一些斑斑點點,嘴巴幹燥得起了一些皮。
圍在脖頸上的圍巾,線頭微微翹起但被藏得很好,衣服上的補丁也是幾乎看不出來縫補過的痕迹。
唯一的亮點就是那雙微亮的眼眸擔憂地倒映出蕾娜塔的影子。
“怎麼不說話?是被凍到了嗎?天冷了也不知道多穿一點。”女人解下她的圍巾圍在蕾娜塔的脖子上。
脖頸上厚實的觸感讓蕾娜塔走了神,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聖誕那天金戴在她頭上的那頂留有餘溫的帽子。
很溫暖。
就像金一樣。
她直愣愣地看着女人。
“如果沒有地方可去的話來我家怎麼樣?”女人看蕾娜塔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提議道,臉上的擔心不似作假。
而且蕾娜塔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一些昂貴的面料,應該是哪家任性離家出走的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也沒有什麼自保能力,要是碰上些混蛋就糟糕了。
說到混蛋,她想到了那個冰冷的雨夜,心裡止不住地打了個哆嗦,不敢細想下去。
“走吧,跟我走吧。”她把傘柄遞到蕾娜塔的手裡,拉起坐在椅子上蕾娜塔的另一隻手,少女微涼的體溫吓了她一跳。
“你這孩子,手怎麼那麼冷。”她連忙用雙手捂着蕾娜塔的手哈了幾口氣,然後把蕾娜塔的手放進她的口袋裡捂着。
蕾娜塔全程被面前柔弱的女人拉着走,她本來想拒絕的,但是看到女人關切的神色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女人似乎還有什麼疾病,走幾步路就會喘息幾口,然後回頭看她幾眼示意她放心。
“不要擔心,我這是老毛病了,不會傳染人的。”女人拍着胸脯保證道。她拉着蕾娜塔進了一個小屋,屋子裡的裝飾都很溫馨,裡面靠近廚房的位置有一個紅發男孩在烤火。
西索察覺到門開就擡頭看了一眼,沒想到碰到了下午在電梯間遇到的那個女孩。
她很耀眼。尤其是那雙鴿血紅一般的眼睛。
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像是被刺到地低下了頭。
“坐吧。”女人搬來一條凳子放在火爐旁,然後自己也搬了一條凳子坐在旁邊,伸出雙手烤火。
“媽媽,這位是?”西索不知道蕾娜塔有沒有說出自己的事情,但他還是裝作沒見過蕾娜塔的樣子悶聲向女人發出疑問。
“這、這是——”西索的媽媽不知道蕾娜塔的名字。說離家出走的話,又怕傷害到她的自尊心,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該什麼介紹她,“剛剛從外面撿回家的,還沒問這孩子的名字呢。”她讪笑着說。
“蕾娜塔。”蕾娜塔有樣學樣地照着女人烤火的樣子。
炙熱的火舌快要舔舐到她的手指,比烤肉那時的溫度要低很多。
“這是我的孩子——西索,”女人的手輕輕搭在西索的肩膀上,“我是弗洛伊,你叫我弗洛伊或者阿姨都行。”
“你的丈夫不在家嗎?”蕾娜塔剛剛看了房間一圈,廚房的門口堆着幾個空啤酒罐,進來的門口放着一雙皮鞋,鞋櫃上也有弗洛伊和一個男人的照片,這個家應該是有男人生活的痕迹的。
“啊,他工作很忙,總是應酬到很晚,沒空管我們母子兩。”像是感到些許寒冷,弗洛伊把袖口往上拉了拉,注意到沉默不語的西索,她的胳膊推了他一下,“西索,你怎麼不叫姐姐呢?我和你說過的,要懂禮貌呀。”
“姐、姐。”大概是弗洛伊在場,西索那股不怕死的勁被壓了下去,露出溫順的一面,但那雙金色的眼眸還是銳利地看向蕾娜塔,看來也不是完全溫順,至少對蕾娜塔來講。
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