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淙自然地接過,喂進嘴裡:“妹妹真是識大體,那為兄就放心了。怎樣,今日元骕前去接你,一路可還穩妥?”
鄭泠告訴他:“挺好的,一路順遂,未曾出什麼差錯。”
鄭淙讓人退下,随後點明白問題:“傻妹妹,我是問你,覺得元骕他人如何?”
鄭泠想了想,“六郎是個好人。”
“是個好人……”鄭淙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想不明白,“你們女子形容一個男子是個好人,究竟是對這個人懷着一種怎麼的看法?”
這句狀若自言自語的問題,把鄭泠給問住了。
她想了一會兒,回道:“自然是正向的,積極的,帶有賞識的。”
說完,她狐疑地看向鄭淙,“阿兄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莫非是有哪個女子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鄭淙塞了一把剝了皮的花生喂進鄭泠嘴裡,堵住她的嘴,“沒有的事,别瞎說。仔細教母親聽到了,又該聽風便是雨,逮着我追問,催我成親。”
鄭泠嚼了嚼口中噴香的花生仁,眨了眨眼,不懂就問:“男大當婚,阿兄已經及冠,成家立業是人之常情。為何你總是這般抵觸大伯母為你說親?”
大豫男子年滿十八便可娶妻,自從鄭淙十八歲起,崔氏便開始變着花樣給鄭淙說親,可每次都被他以各種原因搞砸了。
至今他早已弱冠,在大豫算是晚婚之齡,身邊卻還未見得有什麼紅顔知己,他好像并沒有什麼着急,可卻是把崔氏擔憂壞了。
因此,崔氏難免經常對着鄭泠數落鄭淙。
她作為妹妹,且又是閨閣女子,不便拿這事直接去勸說兄長。但今夜話都說到這裡了,她索性問個明白,也好知曉他的心結所在,才能告訴大伯母,對症下藥。
鄭淙瞥了她一眼,捏了捏她吃東西鼓起的臉,“那是因為你能夠嫁給想嫁的人,就覺得成親是件好事。”
臉頰被捏的有點痛,她拍掉他的手:“不然呢?”
“不然……若是為嫁而嫁,為娶而娶,兩個毫無感情的人湊在一塊,隻會是蹉跎一生,害人害己。”鄭淙那一雙桃花潋滟的眼瞳,難得流露這樣落寞的神情,“可這世上,又哪有這麼多兩情相悅,白頭偕老。”
鄭泠第一次見到這樣失意,傷春悲秋的鄭淙。
以她看了這麼多話本的經驗來看,隻覺得阿兄肯定是受了情傷,愛而不得。
她大約猜到了一些可能,遂問道:“阿兄?你怎麼了?是被哪個姑娘傷了心?說了出來,我替你分析分析。”
鄭淙瞪了她一眼,涼飕飕威脅道:“再胡說八道,我明日就帶元骕去平康坊!”
平康坊乃長安城内,花街柳巷的彙集之地,是天下男子心向往之、流連忘返的銷魂窟所在。
聽到這三個字,鄭泠蹭的起身,怒火中燒,跟他叫闆:“鄭十!你若敢去,我就告訴大伯父!”
她的聲音有些大,外間的金钏女蘿聽到,以為他們起了什麼争執,連忙問道:“郡主?可是有什麼吩咐?”
鄭淙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小聲點,我分明什麼也沒做,你别先把我娘給囔囔來了。”
鄭泠瞪着他,眼睛一酸,委屈地流淚。
淚水落在鄭淙手指上,燙得他立刻松開。
他最怕的就是這位小妹掉金豆豆,連忙小心翼翼給她擦拭眼淚,低聲認錯:“好了好了,别哭。是我不對,不該亂開這種玩笑吓唬你。元骕就快是我的妹夫了,我這大舅兄,如何會帶他去平康坊,做那對不起你的事。”
鄭泠依舊淚流不止,一張臉蛋氣得紅彤彤的。
見他低頭,她讨價還價乘勢追問:“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老是抗拒大伯母給你說親?”
鄭淙搖頭苦笑,“我說了你就不哭了?”
她高傲地點頭:“嗯!”
鄭淙望着她這雙哭得水汪汪的杏眼,無奈笑了笑,半真半假:“那就當我是有愛而不得的人吧。”
聽見這半真半假的話語,鄭泠忘了哭泣。
她一時分不清這是鄭淙在開玩笑,還是真的煞有其事。
但他的神情無比認真,不似在說假話。
這讓鄭泠越發困惑不解。
以他們荥陽鄭氏的地位,加上大伯父權傾朝野,阿兄這般的出身容貌和才能,大豫宗室的公主郡主縣主,都排着隊想跟他結親。
竟然還會有讓他愛而不得的人?
鄭泠帶着疑惑,繼續追問:“是誰?天下竟還有阿兄愛而不得的人?”
鄭淙伸出一根手指,鄭泠滿含期待地望着他。
他卻搖了搖手指:“這屬于第二個問題了,不在我今夜要說的範圍之内,小妹可不許耍賴。”
鄭泠一噎,不知道便不知道,如今這半知不解的,反而更加吊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拉了拉鄭淙的衣袖,帶着懇求的語氣和他打商量:“阿兄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别人。”
鄭淙劍眉一挑:“就這麼想知道?”
她點頭連連:“嗯嗯。”
鄭淙逗貓一樣,朝她招手:“過來。”
鄭泠眼中亮起光,挪了挪傾身靠前,等着他揭曉。
隻見鄭淙屈指,在她腦門一彈,賞了她一個腦瓜崩:“那你就繼續想着吧。”
說罷,他起身,見她額上被他彈的地方,紅了一塊。
他的良心有點痛,便給了她一個消息算作安撫:“對了,明日臘八,東市有燈會,宵禁取消一天,你可以約上元骕,一同去玩。”
鄭泠皺眉揉了揉額頭,真痛啊。
這阿兄如此戲耍于她,反倒令她剛才的好奇悉數盡消。
什麼愛而不得的人,根本就是說來騙她玩的。
鄭十,可惡的很!
什麼令她閨中密友神魂颠倒的芝蘭玉樹,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