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一仆推着輪椅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顧柔腳步加快,趕到弟妹經常玩耍的河邊将他們帶回家吃飯,她吃了幾口便轉身回房間,饒是甄氏也忍不住好奇。
“阿柔這是怎麼了,這兩天不太對勁”
不太對勁的顧柔返回裡屋後,便将門直接擋上,坐在桌子旁,鋪好了紙張,筆蘸着墨便開始下筆。
娟秀小字飛快的寫完一張四方紙,她又拿出另外一張繼續揮灑。
爹爹顧淮從小便教他們讀書認字,即使是兩個女兒也有教無類,而在他們五個子女當中,就屬二哥顧榆讀書天分最高,所以被送往隔壁縣的嶽祿書院讀書,隻有偶爾放假才會回來。
父親對二哥期望頗高,一直都想要顧榆高中狀元以彌補自己的遺憾,而顧榆卻也十分出息,在學院也被先生看中。
從前父親也希望大哥顧棣讀書高中,可顧棣身形高大魁梧,一讀書就犯困,對書本一點興趣都沒有,反倒喜歡舞刀弄槍,所以一征兵顧棣就去參加了。
顧柔神情嚴肅,奮筆疾書,寫着寫着就停下來回憶着什麼,盡可能的記起一些細枝末節。
……
清晨公雞打鳴後,一家人簡單的吃了點粥飯餅子,收拾妥當後臨出門前顧淮還特意囑咐了許多。
“多給孩子們買幾塊布料做新衣裳,阿柳再過一陣也要談親事了,你别隻顧着阿柔。還有楓兒,穿的都是他兄長剩下的衣服,過段時間家裡有了喜事也該給孩子做身新的。”
甄氏被顧淮叮囑的臉色一紅,“好好,我知道,三個孩子都會有新衣服,你也會有。”
顧淮與甄氏二人相視一笑,顧柔與顧柳二人也是帶着淺笑看着爹娘,顧楓則頑皮道:“楓兒可急死了,爹娘,我們就出去半天很快回來,馬上就走罷”
夫妻二人面子都薄,被兒子一催,這才匆匆分别動身離開。
一行母子四人難得的雇了一輛馬車,前往縣裡購置家用,顧楓和顧柳二人愛熱鬧,纏着甄氏要出門,顧柔則是為了買新絲線,出掉手中存餘的帕子。
颠簸的路上幾人靠的很近,顧柳賴在甄氏懷裡,撒嬌着,“娘,姐姐昨晚可是熬到了三更才作罷,這些天她可是什麼都不做,就繡這些帕子,連錦被都不管。”
甄氏聽聞,詫異看向顧柔,知道她一向懂事,卻也不想因為家裡的生計耽誤了她的親事,“傻孩子,繡些帕子有什麼要緊的,你莫要擔心家中銀錢,我今天能帶你們出來自然是有了進賬。”
“娘,您的進賬隻管留着吧,馬上便要入秋了,二哥書院那裡更需要銀錢,弟弟妹妹穿了好久的舊衣服,還有爹爹的藥材也要再多買一些了。”顧柔懷裡抱着一個小包袱,這裡面可是有她近些日子連夜趕制的帕子,應該能多賣些銀錢,也減輕了家中負擔。
前幾天定親之日,雖然袁家來的人沒說,但是看着他們顧家的眼神卻讓人不快。
尤其是袁天還當衆說出看顧楓穿的寒酸,改日要拿幾件不穿的舊衣服給顧家……顧柔也是那天去找弟妹回家吃飯之時,偶爾聽到顧楓抱怨說其他小孩子們穿着新衣服卻在嘲笑他隻能撿着未來姐夫衣服穿。
小孩子年紀尚小,這怎麼能行?
甄氏看着長女如此懂事,心懷安慰,卻也覺得愧對子女,所以一進縣裡就拉着孩子們去裁新衣裳。
顧柔偷偷溜走,戴着面紗跑去了隔壁的絲線鋪子,左看看右看看,挑了幾款新鮮的絲線,又和老闆讨價還價這才乘興而歸。
随即便走進了一百米以内的繡鋪,她輕輕地打開小包袱,露出紅的綠的粉的帕子,看着能主事的老闆,“這些都是我近些日子繡好的,這一批您看怎麼收?”
鋪子老闆下颚帶着點胡須,收了收袍子,道:“這次怎麼提前了,而且以往也都是顧夫人來,顧姑娘怎麼親自過來了?聽你娘說近些日子賣的特别好的幾種樣式都是出自你手?”
這鋪子老闆原也是熟人,名叫陳晉,年紀與顧淮不相上下,生有一子一女,說起來七拐八拐還是顧家的八竿子打的着的親戚,平日裡也很照顧顧家做的這種小生意,所以顧柔倒是很信任他。
顧柔輕輕地點了點頭,往裡面走了一些,“老闆,我有些話可否進去詳談?”
老闆打量了一下,服了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内室裡裝設倒是普通,隻是點了香,顧柔與陳晉坐在桌子旁,小夥計來送了兩回茶水。
甄氏拉着兒女尋着顧柔,針線鋪子和繡鋪都不見顧柔,最後卻是在玉石鋪子找到了剛走出來的顧柔,甄氏走上前去,抓緊了顧柔的手,有些涼。
“阿柔,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不叫着娘一起呢?娘方才讓阿柳楓兒分别挑了布料,就等着你呢”
顧柔手裡攥着錢袋子,抿了抿小唇瓣,直接塞到了甄氏的手上,“娘,這是賣帕子的錢,您收着罷。至于我的衣料也不用挑什麼,您忘了,前一陣要定親阿柔不是剛新做了新衣裳嗎?”
“阿柔,這錢袋子……”甄氏遲疑,怎麼比以往重了些。
甄氏也很好奇,原本這 次就是來探親和買買東西,上次賣帕子也才過去沒多久,阿柔怎麼會又這麼快要來賣了、
“娘,眼看着這都要晌午了,别耽擱了,不是要去姑姑家嗎?我們這便過去罷”
甄氏擡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太陽,這才急着催促,拉着兒女們,“說的也對,快走,别讓你們姑姑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