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的婚禮很是熱鬧隆重,林氏雖被不少人看不起,但是京中王侯官吏都不介意賣林府與早被皇帝放棄的三皇子——遠在葉州的那位甯王謝徵一個面子。自從先太子謝衍舉兵被鎮壓賜死後,皇帝還未冊立太子,所以剩下的四位成年皇子,京中的三位親王,雍王謝律、廉王謝德、燕王謝循,以及遠在葉州的甯王謝徵與蜀州的楚王謝徽都是皇位的有力競争者。雖說雍廉二王的機會更大些,但是目前局勢尚未明朗,并且甯王早年立有赫赫戰功,而楚王在封地十年,蜀州煥然一新,聖上時時記挂着。所以大部分的臣子目前都秉持着觀望态度,也有早就選好了邊站好的人。
榮令蓁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上一輩子她也沒這麼多心思去關注來了哪些人,隻顧着找林家的不是了。她是隻參加場婚禮便回葉州了,可是三姐可是要長久的生活在林家的。思及此處,榮令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着喜娘為三姐細細的插滿了滿頭的鳳簪珠钗,鎏金的流蘇長長的搭在三姐的肩頭,待鳳冠被穩穩的戴上後,俏麗動人的容顔被一條條細長綴着小珍珠的流蘇蓋了起來。銅鏡中她的臉有些不真切,可是榮令蓁的眼中,她的三姐,真是一個天上有地下無的人,明媚又動人。
“三姐……”榮令蓁哽咽住,一顆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榮令菀微微轉身,用她溫熱的手握住了站在她面前第一次哭的枕着的手,蓁蓁出生後不久娘便去世了,可以說榮令蓁是在她和大姐的照顧下長大的,家中忙的時候,蓁蓁會被送到甯王府中由大姐照看。她從小沒遇到過什麼坎兒,想要的自有父親兄長還有甯王為她送到眼前,與她一般大的大外甥亦是把她當做親妹妹一般,她犯的錯闖的禍,都有人為她善後,從小她也就不知傷心難過、無奈痛苦為何物,說是掌上明珠也不為過。
她又怎麼舍得蓁蓁為了自己這樣難過。
而如今她又即将要嫁給一個心中并不如意的人,榮令菀一邊擦拭着榮令蓁臉上的淚水,自己的眼淚也不受控制的如同雨珠一般湧出來。
“蓁蓁不哭……不哭……”榮令菀低低的抽泣起來,握緊了榮令蓁的手。
“三姐,我之前與你說的是真的,三姐夫會對你好的。”榮令蓁拿出自己的帕子輕輕在她臉上擦拭着。
跟着她們從葉州來的喜娘本是大姐的陪嫁丫鬟雙喜,如今已嫁作人婦,便被大姐派了她們一家跟着來葉州。雙喜也知二小姐為何嫁到京中,亦知曉葉公子是位翩翩君子,心中難免為二小姐可惜,但是女人,生來就有許多身不由己,好在日子是握在人手中的。她撫着二小姐烏黑柔順的青絲柔聲道:“四娘說的是,三娘可不能哭,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外面的鞭炮響起來,想必姑爺已經到了。”說着又拿起胭脂盒用手指輕輕點蘸,遮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榮令菀十三歲的時候便當了家,骨子裡是沉穩又理智的,忍着眼淚,生生讓眼尾比臉上的胭脂還要紅,端的是泫然欲泣梨花妝,粉面紅唇動人心扉,讓人看了忍不住憐惜又心疼。
“三姐,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我就是舍不得你,不是為别的。”榮令蓁雖在吸着鼻子但到底沒有流眼淚了。
“三姐知道的。”榮令菀深吸一口氣。
雙喜細細在她臉上逡巡了一遍,确認了她完好的妝容後,轉頭說到:“喜棠,将蓋頭取來。”
喜棠應了一聲,端着疊得整齊的并蒂蓮蓋頭走了過來。榮令蓁盯着那塊蓋頭失神了片刻,而後素手輕輕一伸,捏起了那塊垂着黃色流蘇的蓋頭,神情肅穆的說到:“我來為三姐蓋上,祝三姐此後如意喜樂,與姐夫琴瑟和鳴。”說罷她緩緩的展開那塊方正的蓋頭,輕輕覆在了她的鳳冠之上,直至那蓋頭蓋住了她姣好如春水的面容。
外面的鞭炮聲與人聲摻雜在一起,讓榮令蓁有了怅然,曾經的這一刻,她也是滿心期待,期望自己與他情投意合,即使知曉她嫁他的過程并不順暢,但是她想得到的東西,不管他願不願意,不管手段如何,她都要得到。
這種執念直至今日還依舊深種在她的身體裡。
以前不知道,現在明白了,這個世間的事情本就有許多無奈,越長大越無奈。她想她不像上一輩子那麼執着了,亦希望自己的執念能夠慢慢消散。
……
到林府時又是另一番熱鬧的景象了,今日亦是下了雪,雪色與入目皆為喜紅色相映的整個林府都充滿了喜氣。榮令蓁今日也穿了身輕粉色的襖裙,墜馬髻上插了兩枝雕着茶花的小钗,發間綴了幾朵紅粉相間的小珠花,看起來嬌俏又讨喜。自從上一次與林翠沉‘一戰’後,她沒有見過林翠沉,今日想必是又有一戰。隻是林翠沉倒不是緊要的,緊要的是那個與上一輩子一點一也不一樣的陸元歎。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個喜歡秋後算賬的人,今日她可是要小心些。
三姐拜過堂後便入了洞房,榮令蓁也不好跟到洞房去,三姐也得休息休息。她也隻好坐在席中,悶悶的吃着手邊幾道菜,林翠沉就坐在她的身邊,席中還有江家二房的三位小姐,榮令蓁對着三個姑娘沒多餘的印象,畢竟她嫁的是長房,對于二房的幾個姑娘她不甚熟悉,反正她們都不喜歡她,交集也自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