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死也能死個明白。”她這話說的可不假，畢竟她最想知道的就是究竟是何人殺了她。

她似乎很恨他，句句話都像是洩憤一般。

他沒有接話，隻閉上了疲憊的雙眼。他可不會輕易死，即使有朝一日死于他人之手，他也會在死前将那人一同拉入地獄。

榮令蓁緊繃着的身心總算是在他閉嘴之後緩緩的放松下來，她也閉上了眼睛，夢裡上一輩子的事在她眼前來來回回幾番反複。不知睡了多久的榮令蓁在一陣寒冷中醒來，她也不知自己為何還要與陸元歎糾纏在一起。她想起自己死前那被一劍刺穿的痛感，溫熱的血流出時她仿佛否能聽到聲音一般……想起陸元歎一次次決絕離開的背影，想起她與陸元歎無休止的争吵與淡漠，最終都了結在那一劍之中……越想越凄涼的榮令蓁縮成了一團，身上的衣服半濕半幹的，臉上那幾道血印子隐隐作痛起來。

誰也不知重活一世究竟是上天給她的懲罰還是獎勵？

她都已經打算好了與他做陌路人，為何他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人面前她尚可以為自己是從前那個自己，她可以無所顧忌的與他們說笑玩樂，自在無憂。可在他面前，是要他這個人存在，就無處不在提醒着她，她是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是一個不僅婚姻不幸還死因不明的人，那種無人可訴的怨恨氣惱偏偏在看到他的時候更甚，而他卻什麼都不知。她不介意所有人不知她的過去，隻有他，偏偏隻有他，可這些她明白，隻能在埋藏在心中，等待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總能真的放下去。

但究竟她還是在意他！這更是讓她輾轉生恨，恨自己到今日這一步，還是執迷不悟！越想越忍不住，周身的涼意完全包裹住了她，胸口那被一劍貫穿的地方似乎在隐隐作痛，痛的她直出冷汗，渾身發抖。洞外的凄風冷雨像是打在了她的身上一般，好死不死的雨滴聲有節奏的敲打着，更讓她渾身不适，越想越難過的榮令蓁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淚，而後一發不可收拾，她從低低的抽泣一點一點變成了壓抑着的哭泣。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雨勢稍稍弱了一些，谷中越發的迷蒙起來，閉着眼睛的陸元歎皺了皺眉，下一刻他睜開眼，拾起那枝沾滿了雨水的黃精來。

他雖是國公之嫡長子，卻從未上過戰場，一直留在盛京之中。在外人看來，陸府中人皆将才，幾世威名到了他這裡卻是隻剩下一個纨绔公子了。京中人或褒或貶的話，他聽的多了。也曾動過去邊關的念頭，可還未曾出京，司禮監的沈提督便将其攔于城門。聖上向來疼愛他，卻也對讓他赴邊的事不置可否，隻是封了他一個虛名的懷化将軍。他又如何不知其中深意，前朝後殿如今皆為閹黨與江氏所把持，江氏此人忙于黨争，朝廷已然落入閹黨之手，聖上所能及委實不多，如今京中亦是風波暗湧。在此關頭，不管是何人要殺了父親，他都要将父親救回來。即使他有自己的心思，可不管陸家如何，這個天下不該亂起來。

他的思緒在混雜在風雨聲中的低泣聲中被打斷，陸元歎先是一怔，定睛瞧了瞧她，她縮成一團，将頭完全埋于臂間，哭的凄厲。拿在他手裡的黃精被他捏着細杆轉來轉去，面上不動如山，幾番思索竟不知如何安慰，終是開口說：“怎麼哭了？”

見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元歎索性也閉上了嘴，聽着雨以及她的哭聲，哭聲漸有超過雨聲之勢，聲音凄厲哀婉，在這山雨之中倒頗有一番别樣的情緻。也不知有朝一日，他若是死了，是否會有人哭的這般傷心？這般一想，陸元歎又轉過頭看着榮令蓁，她又在為什麼傷心？他的好奇還不足以讓他出口問，也不想去安慰，隻等着，隻看着。

待她哭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時，陸元歎轉了轉脖頸，悠悠開口：“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