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琛抱着如畫站在白龍的身上，注視着下方的海眼。

此時的海眼沒了定海針的填堵，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肆意吞噬着這方圓數萬裡海域的海水，海上的旋渦因水流的沖擊，直徑也變得越來越大，散發出極強的牽引力。

如畫覺得自己和陸雲琛隐隐有要被吸進旋渦的迹象。她忍不住提醒陸雲琛：“師兄，咱們再往空中飛一飛，以免離海眼太近而被吸進去。”這海眼看着就怪可怕的，要是被吸進去，怕是要被那旋渦的強大壓力給絞殺。

陸雲琛聞言，剛要帶着她禦劍騰空，哪知那海眼裡忽然竄出一陣黑氣，徑自纏繞上了他手裡的如畫，将如畫給拖進了海眼。

“師妹——”陸雲琛頓時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臉上的血色也跟着盡數褪去。來不及思考，他一個縱身就要躍入海中救人，卻被青龍的龍爪一把攔腰抓住。

“你放開我——”陸雲琛驚怒，對着青龍怒目而視。那龍爪太硬，加上他跟青龍之間的修為差距太大，他根本掙脫不開。即便是受傷的青龍，那也是神獸，是神族的一員。

青龍不理會他的掙紮，強行将他帶出了玄冥海域，直到到了岸邊安全的地方，才将陸雲琛放下。

陸雲琛駭着一張臉，臉部肌肉抽搐，盯着青龍，恨不得将它千刀萬剮了。

青龍知道他的驚恐和憤怒，它又何嘗不是？畢竟如畫可是它們幾個兄弟的救命恩人。可那海眼威力巨大，即便是它們擅長控水之術的龍族，非全盛時期，都不敢擅闖海眼，更何況陸雲琛一個元嬰期的修士。

已經有一個掉進了海眼，何必再增加一個，做無謂的犧牲？

考慮到陸雲琛聽不懂龍語，它沉吟片刻，耗費靈力化作了人形，對陸雲琛道：“不是想阻止你救小丫頭，實在是那海眼的力量不是你能硬闖的。更何況，小丫頭身懷開天斧，不見得一定就會出事。”

陸雲琛雙目赤紅，咬着牙揪住他的衣領：“什麼叫不見得一定會出事？别忘了她現在隻是個三歲娃娃的身體，身體裡還沒有一絲靈力？就算有開天斧，又有何用？”

青龍偏過頭，啞口無言。

陸雲琛恨恨地松開他的衣領，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狠狠地砸了地面一拳，血從手背滲出，也絲毫不顧。此時此刻，他才驚覺，失去如畫的這件事，對他而言，是多麼的可怕。

他從沒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恨着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掉以輕心，若不是他托大，帶着沒有自保能力的如畫來這該死的玄冥海，如畫又怎麼會出事？

柳師妹，柳如畫，他的……如畫啊……

手伸開又握緊，劃過地面上的碎石，昭示着他的絕望和不甘，他的面前，是一滴又一滴的淚水，浸濕的土地。

“啪——”的一聲，感受到如畫命牌崩碎的慕言不惜耗費修為瞬移到玄冥海，一來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陸雲琛，忍不住上前給了他一巴掌，吼道：“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你說啊？到底是為什麼？”

陸雲琛不發一言，眼神一片黯淡無光。沒保護好她？是啊，怎麼就沒保護好她呢？他情願死的是自己啊。

跟過來的律随心見陸雲琛魂不守舍的樣子，到底心懷不忍，拉住了想要再次出手的慕言。

慕言憤怒地看着律随心，憤怒到想殺人，雖然理智告訴他這事跟陸雲琛沒什麼關系，可他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然而，即便殺了陸雲琛又能怎麼樣？他的畫畫，他貼心乖巧的小徒弟，再也回不來了。

慕言忽然老淚縱橫，哭的像個孩子。

看着傷心的慕言，律随心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竟露出一絲舍不得，他歎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方手帕，遞給慕言，卻被慕言一掌揮開。

慕言冷着一張臉，道：“從此往後，天劍派與天音宮再無瓜葛，你們師徒二人，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本尊的面前。”說吧，便憤怒地拂袖而去。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律随心想去追，卻又停下腳步。算了，還是先讓他冷靜冷靜吧，現在追過去，也隻會讓慕言徒增難受而已。

扶起地上的陸雲琛，律随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雲琛淚流滿面，喃喃道：“師傅，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不該帶她來這麼危險的地方的。我錯了……”

見他似乎有崩潰的迹象，律随心忍不住皺眉，喝了一聲：“靜心！”

陸雲琛怔住。

“你先别急，如畫這丫頭看着也不是個薄命的，她魂牌雖然崩裂，但她的運道一直連為師都看不透，所以不一定就出事了，也許還會因禍得福。”

陸雲琛眸中浮現出一絲亮光，近乎失态地拉着他師傅的衣袖，語氣焦急：“師傅，你說的是真的麼？”仿佛是即将溺死的人在無邊黑暗中抓住了一塊浮木。

“嗯，你還是先跟為師回天音宮吧。”

“不，師傅，我要在這裡等着她。”要讓她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他陸雲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