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默默祈禱着姜塵沒有撞見什麼不該見到的場景,否則,她當真是罪無可恕了。
宋落疏瞥了她一眼,“罰你閉門思過一日。往後好好管住你的嘴。”
瓊花感激涕零地謝了恩。
袖口有些濕了,宋落疏去房中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坐在榻上抱着如意,撫弄它軟乎乎的毛。想了一會兒,她喚來晚月,吩咐:“去庫房挑些好東西,送去梨白那兒,說是本宮賞的。越招搖越好。”
晚月不明白宋落疏要做什麼,但她規矩地沒有多話,領命去辦事。
不多時,成箱的金銀送到了晏朝房中,引得宮婢侍從駐足,議論紛紛。就連後院的幾個馬奴也跑過來看熱鬧。
房間内,慶遇來回踱步,憂心忡忡。他來時便聽見幾個宮婢議論,說今日宋落疏從晏朝的房中出來,而後便賞了他好些東西。話傳了幾番,便有人酸溜溜地說晏朝定是憑着一張臉得了殿下的寵幸,所以才得了這麼多賞賜。
“梨白,你……”慶遇幾次欲言又止,終于将話說了出來,“你當真和殿下……”
“沒有。”晏朝面無表情,坐在床邊束發。
他知道慶遇想問什麼。
殿下沒有寵幸他,隻是碰了他幾下而已。
晏朝将頭發束好,擡起眼,望向桌上的銅鏡。頸間的痕迹已經消褪,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眸色恹恹。
慶遇卻是松了口氣,如釋重負般,“那就好,那就好。我勸你,趁着殿下還沒……還沒那個,你想想法子,快些逃出宮去!”
晏朝不解地看向他。
“逃出宮?”
慶遇點頭如搗蒜,兩三步跨到晏朝身邊,貼着他的耳,低聲:“你有所不知,在殿下身邊侍奉過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那個葉嵘,你是瞧見了的,畢竟是曾進過内殿的人,也算得過殿下幾分歡心。可他犯了錯,殿下竟直接命人把他拖回大獄,絲毫不念舊日情分!還有……”
他往門口瞟了幾眼,将聲音又壓低幾分,“以前殿下身邊有位叫餘溪的公子,容貌生的好,也慣會說話哄殿下歡心。後來不知犯了什麼事,殿下竟然、竟然下令殺了他!”
慶遇說着說着,自個兒都心慌起來。見晏朝仍舊面無表情,他頓時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急切道:“你若真在殿下身邊侍奉,難免不會出什麼錯漏。殿下素來薄情,想要你死,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你如今得了這麼多銀子,正好打點打點,逃出宮去,在外頭謀個營生。殿下貪新鮮,過幾日,許就把你忘了。”
慶遇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晏朝聽了半晌,隻記住六個字。
“殿下素來薄情。”
他想起宋落疏朝他望過來時那雙美豔動人的鳳眼,彎起眸時,似春天傾瀉。
薄情又何妨。
他隻要殿下能多看他一眼。
他的命,是殿下給的。
殿下若要他死,他願意看着她的眼睛,死去。
*
姜府。
姜塵從正堂出來,臉色陰沉得可怕。青僮跟在他身後,一路惴惴不安,不明白為何公子去見了老爺一趟,出來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到了書房門口,姜塵沉聲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打擾,然後重重關上房門。
青僮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望着眼前緊閉的房門,幽幽歎了口氣。公子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了,每每從宮中回來,便性情大變。
正想着,屋内忽地傳來一陣瓷盞碎裂的聲音。
青僮不敢再久待,連忙退開。
名貴的茶盞四分五裂,深綠茶葉混着茶水溢在地闆上。
姜塵攥緊了拳,幽深瞳孔中滿是憤懑與不甘。他央求父親再去皇帝面前提起賜婚一事,可父親卻勸他安生些,聖意難測,他為臣子,不好強求。
父親老了,這些年隐隐有了隐退之意。
可姜塵不甘心。
當年四子奪嫡,若不是姜家鼎力相助,宋徵怎能輕易穩坐皇位?如今宋徵成了北安的王,成了萬人之上的天子,可姜家呢?憑什麼姜家隻能永世為臣?
就因他是皇子,是皇室血脈?
姜塵眼底沁着冷笑。
他偏要借着這皇室血脈,讓他,讓姜家,成為北安的新王。
娶宋落疏,是不可或缺的一環。這個北安最尊貴的女人,能給他想要的一切。
姜塵眼底冷意漸深。
幾番行事無果,看來,他必須要走一步險棋。
姜塵喚了幾聲青僮,無人應,他煩躁地起身,推門出去,又喚了幾聲,青僮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惶恐道:“公子有何吩咐?”
姜塵壓低聲音吩咐:“去百花堂,買些玉露散。”
青僮愣了愣,遲疑着提醒:“公子,這玉露散是……”
“讓你去便去。行事隐秘些,莫要被人發現。”姜塵煩躁地掃了他一眼。
青僮不敢再多言,低頭退下。
姜塵回身,關上書房的門。他自然知道那玉露散是催.情的藥。他甚至知道,當年餘溪在宋落疏的茶中下的,便是這玉露散。
可是他與餘溪不同。
餘溪一介布衣,寒門出身,不過是仗着一副好容貌和一張會哄人的嘴,才得以在公主身邊伺候。皇帝自然不會讓公主懷上這等低賤之人的孩子。
但他不一樣。他是丞相之子,出身世家名門,于公主又有救命之恩。公主若懷了他的孩子,那便是天意欽定,水到渠成。
思及此,姜塵慢慢笑了。
三日後,便是宮中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