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男的速度并不快,甚至還邊走邊哼着小曲兒。他麻袋扛累了後就随意地拎起一角在地上拖行,麻袋與地面摩擦留下一行暗色的痕迹。
他似乎毫不擔心留下蹤迹,這倒也方便了沈青跟着他一路到垃圾場。
垃圾場處在這條街區最偏遠的位置,除了路旁的一幢小屋就是幾座高高的垃圾山。由于又髒又臭,平時少有人來,隻有一個不好相處的看門老頭,頭發長長的幾乎遮住全臉,身上的衣服也總是散發出一股酸臭味。
看門人脾氣并不好,平時小孩們玩耍也少來這裡。以前偶爾捉迷藏時會有人藏在垃圾堆裡,一幫小孩在垃圾山上爬上爬下,看門的老頭就會從小屋出來,對着垃圾山大罵一頓。下次再路過時,他就會瞪着玩捉迷藏的小孩,直到有人害怕地哭出聲來。
但或許是沈青嘴甜,他對沈青的态度稍微好些,不過好些的态度也隻是遇到時冷哼一聲,轉開目光罷了。
刺青男将麻袋随意往垃圾山一丢,踹開小屋的木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那木門本就年久失修,被他一踹直接掉到地上碎成幾瓣。
看門老人卻沒有絲毫畏懼,隻是如同聊家常般随意問道,“今天情況怎麼樣?”
刺青男敞開雙腿坐在沙發上,“還不是老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給老子流放到這鳥不拉屎的星球來,遇到一群廢物,連個能讓試驗品起反應的都沒有”,說話間頓了一下,改口道,“昨天晚上試驗品精神圖譜突然波動了一秒,然後又變成原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轉又笑道,“不過今天倒捉住了一隻有意思的小老鼠。”
“老鼠?”看門人有些疑惑。
刺青男朝窗戶方向一努嘴,“那不就是,在爬垃圾山呢。”
看門人走到窗前向垃圾山望去,費力地爬垃圾山的身影正是沈青。
刺青男興沖沖地補充道,“你不知道,這小老鼠跟了我一路,估計是來找她同伴的。”
“這星球每天死多少人誰知道”,男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我剛剛故意把屍體丢高了一點,她肯定要爬很久。我們來打個賭,賭注就一瓶d級濃縮營養液怎麼樣?我賭她肯定掉眼淚。”
看門人笑了,“我可不這麼覺得,我賭她不會掉眼淚。”
*
窗外。
沈青正奮力爬着垃圾山。麻袋的位置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對于成年人而言或許跳起來伸手就能夠到,但她畢竟身體才十歲,受身高所限隻能慢慢攀爬。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上一世調研古文明時跋山涉水的記憶裡,好在那時她學習了不少攀岩知識,這些知識在爬垃圾山時同樣适用。
先雙手攀着上方牢固的廢棄鐵闆,再擡起左腳夠上方的落腳點,左腳站定後伸出右腳,嘗試着踩上更高處的落腳點。
突然間沈青左腳踩空開始下滑,她雙手在下滑過程中摸索能夠支撐的物品,險險握住一根鋼筋,同時雙腳蹬在牆上緩緩下落,最終踩住廢棄烤箱邊緣,才免于摔在地上。
隻是一次失誤,她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連衣服都幾近濕透。
當攀爬完垃圾山時,沈青連發梢都浸在汗水裡,手指尖磨破皮有淡淡的血痕,但她隻想見到麻袋中的小草,确認他的情況。
刺青男裝小草的方式格外粗暴,這倒方便了沈青揭開麻袋,小草臉色蒼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色,還好胸膛仍能夠微微起伏,這是活着的迹象。
沈青心中一喜,在垃圾山上找了個能夠穩定坐着的地方,加快了解救小草的速度。
麻袋打開後,似乎是終于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小草眼皮微掀,模糊地辨認着面前的人。
“老...大......你....”小草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沈青連忙止住小草的話,“你先别說話,保存體力,我現在就背你下去。”
她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臨死之人的樣子,但冥冥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草勉力支持着保持理智,眼睛忽而睜得及大,竟然伸出一隻手來試圖說些什麼,沈青立刻伸手緊緊握住。
微弱到幾乎無法聽清的聲音從小草口中傳來,“小......心...刺青.....”,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氣,瞳孔顫抖着,面色恐懼。
手脫力般垂了下來,小草失去了意識。
沈青這才認識到小草是真的離她而去,童年的玩伴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失去了生命,她甚至沒有能力妥善安葬他。
一株小草就這樣悄無聲息逝去了。
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