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開了。
深深一把抱住撲向自己的姬悅雲,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又細細看了看兒子,
“把孩子給我吧。”接過姬流雲,小心的抱着進了内殿,放在了小床上。
身後的沈之默打發走了乳母,跟着進來了,從身後扶住她的肩,感受着對方的瘦削,不由心疼。
“深深,我知道你現在心急難過,可我是你的丈夫!我們理應共同面對!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征集大夫,昨日他們就已經出發前往雲國了,一定能救下雲皇他們和百姓的。”
看着兒子天真無邪的睡顔,深深默了良久,終是緩緩直起身,“阿默,派兵吧!”聲色飄忽輕若呢喃。
沈之默一驚,随即捏緊指尖,使力将她的身子扳過來,“深深!你何必這般試探我?你放心,我不會對雲國做什麼的。”
姬悅雲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嚴肅的父母,扶着弟弟的小搖籃,緊張的看着兩人。
摸了摸女兒的頭,深深雙眸直視他,“這不是試探,阿默,我是說真的,我知道這些日子你頂了多大的壓力,知道你的為難。現在,你不必多有糾結,派兵吧!天下一統,這不是姬家的使命麼?”
“但這使命若是讓你不高興,我還要它幹嘛?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什麼了?”沈之默身為西月皇朝皇室後裔,但卻是公主所出,血脈其實算不上多醇厚,若不是實在找不到人,那幫子西月後裔才不會奉他為主。也是沈之默自己厲害,不然鐵定就是個傀儡了。
雲國出事,這些人哪裡坐得住?齊齊上書,請求皇帝出兵,将雲國收歸旗下,隻是被沈之默一力扛下了。但他之前拒絕選妃,這回連為國征戰也拒絕就說不過去了,所以私底下,那些人早對他有所不滿了。
“不是,這天下誰坐不是坐?父皇母後哥哥們,我隻要他們平安就好了。是我不孝……”深深無法向他說明這一切都是天道安排,隻能這樣承認。
沈之默梗着嗓子,看着她久久不言,他了解她,所以知道她不是說笑。最終,他握了握拳,伸手将她重重抱在懷裡,然後松開,轉身大步離開了。
深深僵直的站着,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眼中。
裙角被人扯動,深深低頭,粉粉嫩嫩的小團子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她,姬悅雲舉着小手,一臉懵懂,
“母後,你怎麼哭了……”那隻顫顫巍巍的小胖手掌心,赫然是一滴水漬。
“隻因這世上沒有兩全。”深深輕聲回了一句,見她不懂,便也淡淡一笑,不多說了。
即便雲國廣袤,但是在病痛和死亡的恐懼下,聽說了武文王帶來了大夫和藥,不用多說,便有人争先恐後的開了門,不是沒有忠貞不畏死的士兵,隻是,這場瘟疫太厲害,軍隊也有不少人染上了,這時候,大家都自顧不暇了!
雲皇也有派大夫和征集藥物,可惜,全國爆發,根本杯水車薪,而在這些古人眼裡,一個國家出現這樣的事,那還用說什麼呢?必定是君王無道,惹怒上蒼了!
武文王十一年,雲國戰敗,雲洲殉國,衛皇後殉情而去,雲啟等被俘,向趙國俯首稱臣。武文王力排衆議,改雲國都城為雲都,封雲啟為雲都王,掌管雲都,賜三千甲士護衛!王位可襲三代。
武文王十一年秋,天下一統,同年,瘟疫散去,諸多病者無藥自愈,自此,天下百姓無不信服,民間紛紛立生祠拜祭這位天皇貴子。
深深在禦花園找了個荒涼無人的地兒,帶着兩個孩子,提着一筐紙錢香燭,就地開始拜祭。
“母後這是幹什麼呢?乳娘說小孩子不可以玩火的!”姬流雲已經瘦了很多,不像當初那個胖團子了。
“這是在拜祭。”深深燃起一堆金銀元寶,點燃香燭,又擺出幾道親手做的好菜。
“拜祭?可是拜祭為什麼不去宗祠呢?悅兒知道,那裡有咱們的老祖宗!”悅兒看着小菜,有些饞的咽咽口水。
“因為這拜祭的是……母後的爹娘。”頓了頓,深深說道。
雲洲的脾氣她最是知道,他一身驕傲,自诩明君,絕不會接受雲國在自己手上敗落,更絕不會屈居人下,所以,結果就顯而易見了。而衛皇後,她愛雲洲。
盡管雲洲女人也不少,但在這個時代,雲洲對衛皇後,倒也算難得的好丈夫了,更何況,這個丈夫還是皇帝!
“是外祖外祖母?可是悅兒都沒有見過他們,”悅兒收回眼光,抿着小嘴,上前艱難的伸出小胳膊抱着深深的肩膀,聲音悶悶的,“母後不要難過,你還有父皇,還有我和弟弟!”
姬流雲人小,什麼都不懂,見姐姐抱住了母後,急忙也上前抱住另一邊。
深深擡手攬緊兩個小家夥,語中到底帶了一絲極淡的笑意,“你呀,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話兒說的這般好聽了。”
燒了紙錢,上了香,打發了兩個孩子随着宮人回宮去了。深深獨自留下,靜靜的坐在地上,看着遙遠雲國的方向。
【深深,你别傷心了,這都是過眼雲煙,再說,此乃天命,就是前生姬朔風早早地在二十二歲死了,最終你看周國還不是爆發瘟疫,雲國幾年後也是天災不斷,總要經曆的,不過是那個成王的人換成姬朔風罷了。】紅塵低低的安慰。
深深勾唇,淡淡一笑,她怎麼會傷心呢?本是無情人,何來傷心?隻是,隻是難受了一點,一點點而已。
她獨自坐了一夜,期間身後的人隻是上前為她披了一件大氅,又默默退後站在後面看着她。
第二日天光微明,一絲曙光透露,漸漸地,整個紅彤彤的日頭慢慢升起,倏爾霞光萬丈!真美,深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