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東又接到他娘“病危”通知,每年到尾都會有這麼一回,他心知肚明騙他回去的原因。
但是,看了看手上的舊照片,他卻收拾了行李,買好回鄉火車票。和廠裡領導打過招呼,提早回家過年了。
坐在綠皮火車上,窗外景色飛逝,他總感覺,這次回家會有不一樣的事情發生。
到縣城又轉了班車到鎮上,再搭順路的煤車在村口下了車。
他上身隻穿了件潔白的襯衫,西服外套搭在拎旅行包的臂彎間,另一手拎着一袋水果,踩在黃土地的黑色皮鞋锃亮。他斯文體統的穿着,倒與這個小鄉村有點格格不入。
不管怎樣,回到從小長大的地方,徐衛東的心情是輕松愉悅的。他走在鄉間道上,左顧右看,欣賞道旁田野風光,步調緩慢悠閑,好像隻是一個來此旅遊的人。
忽然,身旁猶如刮過一陣風,夾雜淡香遠去,徐衛東還沒看清經過的這香風是什麼。
緊接着,是一個不客氣的男聲:“讓開!”他被推搡到一旁,手裡的水果也掉在了地上,裝在塑料袋裡的小柑橘一個個滾了出來,散落道路各處。
徐衛東淡定丢落行李包,屈下長腿的膝頭,撐開塑料袋撿地上的小柑橘。才撿了兩個,眼前一片好好的柑橘又被人肆意踩得榨出汁水。
他不免心内惱火。前頭走過的是一群年約十八、九的小夥子,他們一窩蜂追在一個隻能從背影看出身段不錯、走路袅袅娜娜的女孩子身後,看情形都是那個女孩子的追求者。
徐衛東隻看一眼便明白了,明白過後有點不屑,那女孩子是魅力大,但也不能占道般,引得同伴把他東西都撞掉在地上。
“對,對不起……”這聲音似有一絲顫抖。
面前是剛被他腹诽的女孩子,她去而又返,幫他撿掉在地上的水果,橙色的小柑橘砸在塑料袋裡“哒哒”響。
徐衛東意外了一下,說:“沒關系。”
他不免也擡眼打量下面前的女孩子,不巧女孩子正好深埋着頭,徐衛東隻看到一頭烏黑漂亮的發窩。
等路上已沒有遺落的柑橘,徐衛東拎着水果袋起身,剛才的女孩子不知何時已離開了。
這個小插曲,在回家見到母親和妹妹後,就被團聚的喜悅沖到腦後。
徐衛東不過在家呆了兩天,徐母忍不住舊事重提道:“你今年已經二十四了,過完年就二十五,村裡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有兩個了……你是不是該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徐衛東擡頭,母親鬓邊已有白發,目露擔憂又小心地看着他,為他着想又怕他生氣的樣子。
徐衛東心裡一酸,首次松口道:“好,那辛苦媽了。”
徐母笑了,眼裡隐有淚光。
村裡婦人間有神奇的人脈網,哪家的孩子結沒結婚、在哪兒工作都交流得門清。
那日答應了母親,不過才兩天,在飯桌上吃着晚飯,徐母狀似無意地問徐衛東:“西邊韓家的閨女,你還記得嗎?”
徐衛東吃飯的手頓住了,回憶了一下問:“哪個韓家?我們這裡有姓韓的嗎?”
徐衛東還懵懂着,他的妹妹徐衛西反應很大:“啊!媽,您不會給我哥介紹那個誰?”
“誰?”徐衛東轉頭問徐衛西。
回答的是徐母:“咱們村不是有個姓韓的女知青韓玉珠就是她的閨女。”
那個姓韓的女知青,據說是過去有名大家的小姐,和一批知青下放到他們這兒。後來……不知道懷了誰的孩子,當了未婚媽媽。别的知青陸陸續續回城了,隻有她托了關系,解決她和孩子的戶口問題,住在這裡了。
印象中是一個長相秀麗的大美人,可惜兩年前就過世了。
“媽,你為什麼突然提起她的女兒?”徐衛東扒了一口飯,沒經思考就問道。
徐母向他投來含笑深意的目光,徐衛東略一思考,驚訝道:“媽,您不會想安排我們相親吧?”
徐母按捺不住激動道:“是你大伯母主動說和的,她當你們倆中間的媒人。那個姑娘我見過,長得可漂亮了!”
徐衛東笑:“能有多漂亮?”
徐母知道他在城裡肯定見慣了各色美女,眼光也高了,鄉下小地方的丫頭穿搭比不上城裡的女郎時髦。
但徐母笑着道:“你見着她,就知道她有多漂亮了。”
她這麼一說,徐衛東倒有興趣了。
徐衛西這時不合時宜地插話:“哼,長得再漂亮也隻是個不安分的花瓶。”
徐衛東察覺到妹妹話裡有話,徐母及時呵止了她:“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嗎?在這嚼什麼舌根?”
徐衛西就不敢多說了,埋下頭默默吃飯。
教訓完女兒,徐母轉頭看向兒子:“明天我就請人家來家裡吃飯了,你記得去給人家買件禮物。”
徐衛東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