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盛知春沒回話,魏琅嬅将一口銀牙咬碎,又顧及着榮華,面上的笑意仍舊未減。
打發了幾個拜高踩低的貴女,榮華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順便将旁邊也收拾出來,朝盛知春招了招手。
“今後你便坐在這裡,就在我旁邊,我看誰還敢瞧你不起!”
盛知春抿唇輕笑,依言坐了過去。
剛剛就坐,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衆人立刻坐直了身子,全都伸長了脖子向外瞧着,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夫子來為她們授課。
盛知春并沒什麼興趣。
她的任務是伺候好身邊這尊佛,至于夫子不夫子的,與她也不甚相幹。
隻是,那位夫子推門而入,坐在講桌後面,開口的聲音卻有些熟悉。
“諸位,我便是學堂的夫子,魏昭。”
*
盛知春擡頭瞧去,魏昭身穿一件暗紅色直裰,外罩一件藏藍色圓領瀾衫,腰間系了條雙扣嵌玉革帶,端是襯得他面如冠玉豐神隽上。
他瞧見了盛知春,毫不避諱地望過來,臉上帶着絲得體的笑。
盛知春愣了一瞬,将頭扭了過去。
被榮華拉來已經很是意外,這魏昭又同顧小侯爺關系匪淺,若是小侯爺将她那夜想要為自己“選夫”的醜事告訴了魏昭……
她閉了閉眼,裝作自己從來不認識他。
榮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視線在她和魏昭兩人身上來回逡巡,爾後蹙眉歪頭看向身邊微微低着頭的盛知春。
“你這是怎麼了?”榮華端詳着盛知春的表情,湊到她耳邊刨根問底。
盛知春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多謝郡主關心,隻是學堂裡有些悶,倒也無妨。”
“喔!”榮華站起身來,大搖大擺地走到窗邊,擡腳踢了踢魏琅嬅的桌子,“你,跟我們換個地方。”
盛知春:“……”
魏琅嬅敢怒不敢言,隻好将自己的筆墨紙硯連同書本一齊塞進書箱裡,在榮華的注視下換了個位置。在路過盛知春時,還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方才搶走位置的并不是榮華,而是她。
在盛府過活就已經如履薄冰,如今還要到學堂上來兢兢業業地應付這些高門貴女……
“愣着幹什麼,快過來坐啊?”榮華朝她招了招手,“這裡靠着窗,你吹吹風興許能好一些!”
盛知春歎了口氣,認命地坐了過去。
魏昭坐在講桌前,将下面這些事盡收眼底,在瞧見盛知春耷拉着腦袋挪過去時,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盛家姑娘從他剛一進來就打定了主意裝作不認識他,瞧着這樣子,像是榮華郡主強迫她過來,也難怪會她會如此無奈。
他搖了搖頭,從桌案上拿起一本詩經,慢慢将笑意壓下去,這才開口說道:“官家特意辦了這學堂,全是沾了榮華郡主的光,諸位既然來了學堂,便要早晚聽訓,也好讓官家放心。”
“榮華郡主。”魏昭看向榮華,“聽聞郡主想要開一個詩社,不知郡主可通詩詞?”
榮華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道:“略通一些。”
“可曾讀過詩經?”
“不曾。”
魏昭點了點頭,将手中的那本詩經舉了起來:“諸位便先将手中的詩經翻開扉頁。”
衆位貴女老老實實地将詩經翻開,盛知春也不例外。
頭一篇便是《關雎》。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窗外飛來一隻斑雀,落在院中盛開着的梨樹上,正歪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似乎是感應到盛知春正在看它,那隻斑雀竟然轉過頭來,沖着她叫了兩聲。啾啾鳥鳴應和着學堂内朗朗的讀書聲,讓盛知春再次陷入回憶。
好像,也是這樣一個春日,她同紙鸢坐在院中梨樹下新紮的秋千上,玩得正歡,嫡姐卻帶着女使闖了進來。
她茫然地從秋千上下來行禮,卻被嫡姐一掌打翻在地上。
時隔多年,她早已不記得當年嫡姐為何打她。如今故地重遊,難免惹出她一身愁緒。
“……盛六姑娘!”
魏昭的聲音突然響起,将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榮華躲在一旁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叫道:“哎,叫你呢,怎麼走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