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人是通山縣慈口鄉的村民叫毛一粟,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戶,跟王秀花他們一樣,家裡也是窮得揭不開鍋,誰知道他兒子毛不定,竟聽别人慫恿偷了别人家墳頭的樹去賣,這不從那以後回來就瘋瘋癫癫夜不能寐,有時還半夜坐在門口像狼一樣哀嚎,甚至一連幾日都把屎尿拉在身上,毛一栗老來得子,就這麼一個心頭寶,恨不得是自己,中醫西醫都看了不少,卻沒有一個人能把這瘋病給看好的。
直到前兩日村子裡有人說起張緒茆,說他是菩薩轉世救苦救難什麼疑難雜症都能治好,于是就抱着堅定的信念跋涉千裡翻了好幾座山終于找上了門。
聽完這些,張緒茆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然後對王秀花道,“把娃娃們都看好了,我得出去一趟,最遲後天就會回來。”
“可是現在都這麼晚,還有兩個鐘頭就要天光,能不能天光再走啊?”王秀花看了下天色,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張緒茆之前也經常半夜因為這等子事出門,但從來沒有這一次這麼擔憂。
“時辰到了,該出發了。躲不掉的。你要在家把家守住啊!”張緒茆擁抱了下王秀花,依依不舍帶着他的工具包就跟着毛一栗出了門。
王秀花送了好長一段,直到看不清他的背影,才折回來,她把門重重關上,心裡的那份不安在心裡久久揮散不去。
王秀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躺在她身邊的張哆哆此刻正睡得香甜,還發出輕微的呼噜聲。而王秀花雙手合十一直祈禱,“菩薩保佑,祖宗保佑,保佑我家緒茆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隻要他能平平安安回來,我願意折陽壽十年作為交換!”
那晚,肆意宣揚的大雪下了一整晚……
次日一早王秀花就起床了,跟丢了魂一樣,就披了件破襖子臉都沒洗就在門口張望,從淩晨到現在也才三四個小時而已,但她這顆心總是懸空着不落實地,張哆哆早上一睜開眼就沒看到王秀花,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就去找王秀花,“阿奶,你咋在這呢?”
“你快進屋,這麼冷的天,你跑出來幹啥?”王秀花看到沒穿衣服的張哆哆,馬上留把她抱回了屋,很熟練地塞進被窩,并給張哆哆掖上被角,“是不是凍壞了?現在好點沒?還冷不冷?”
張哆哆都被包得像個粽子,連喘氣都艱難,她掙紮着露出兩隻手,“阿奶,你别擔心,阿爺他肯定沒事的,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你這小鬼頭瞎說啥呢,我哪裡是在擔心他,我明明就是在看今兒天氣怎麼樣?會不會出日頭。”王秀花羞赧低下頭,臉上浮起一片绯紅。
張哆哆笑而不言,拉着王秀花的手,“好好好,阿奶說是在看日頭就是在看日頭,等阿爺回來我就跟他說,阿奶一點也不擔心他,反倒是挺擔心日頭的。”
“你這鬼丫頭。”王秀花也跟着笑,她笑起來一臉慈眉善目,兩個小酒窩很打眼,一看就是心善之人,此時又有點羞澀,整個人看上去很漂亮善良,有時候不得不說,這老天對貌美的人,不一定會給特殊照顧。
“阿奶,你要不要再睡會兒,今兒可是大年初一。”張哆哆把被子掀開,往旁邊挪了挪,給王秀花騰了個地。
“阿奶就不睡了,等下怕有人過來拜年。”王秀花讓張哆哆乖乖躺好,而她自己則是坐在鏡子前給自己梳了個漂亮的發髻,别看她如今六十歲了,但寫一頭長發讓人羨慕,又黑又直又長,白頭發也就隻有那麼幾根,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梳好發髻後又找了幾件襖子,放在身上比劃着,“哆哆,你幫阿奶看看,哪件衣服好看?阿奶看不到。”
年輕的時候她還會穿些顔色鮮豔的衣服,如今歲數大了就偏愛青色黑色等。
“阿奶,你穿那個青色的襖子,看上去還不錯。”那個黑色雖然也很好看,但是沒有裝飾,那件青色的上面還有些紋繡的花紋,看上去要更顯年輕些。
“好,那我就聽我家哆哆的。”很快王秀花換上衣服,又出了門,站在大門口盯着張緒茆離開的那條路,一陣寒風吹來,從褲腿灌了進來,讓整個身子也涼了半截,可是離開的人還是沒回來。
天才剛大光,日頭也沒出來,來拜年的人也沒這麼早,整個村子都像在沉睡一般,隻有林間偶爾飛過幾隻小鳥。
遠遠的看到有三個人影,往這邊移動,王秀花心中一喜,以為是張緒茆回來了,“是緒茆回來了嗎?我眼睛不太行,看不太清,是不是緒茆回來了啊?”
王秀花在這邊高興得大喊,而那三個人影則是一點回應都沒有,直到那三人走近,王秀花才看清,原來他們是張強旺的三個兒子,張大牛,張大江以及張大鐵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