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大家都覺得孫三娘就是那金字塔頂端的人。
“大家沒必要驚慌,說不定這三個人一起去山上了,大夥兒都散了散了吧!”張清華呼籲道,這三個老婆子,平日裡雖然看山去相互不對付,鬥氣也鬥了大半輩子,但随着村子裡的老年人越來越少,她們三時不時也會約一下,聽張清華這樣說,大家也都紛紛散了,各自該幹嘛就幹嘛去。
事實還真如張清華所言,她們這三個老寡婦還真約一塊了。原來一大早丁香花就提着半瓶二鍋頭來找王秀花,非要讓她陪着喝酒,看得出丁香花情緒很低落,又加上一晚上沒睡,更顯得邋遢不堪,本來她也沒打算找人喝酒的,隻是晚上聽到張富貴說的那些話,心裡越想越難過,這不就來找王秀花了。
而王秀花就找了孫三娘,原因很簡單,她怕等下丁香花真喝醉了,她一個人扛不回來。所以就這樣,三個人趁大家都睡着了,就偷偷上了山,她們還特意尋了座平日沒什麼人去的山,就怕遇到熟人被告狀,要知道女人喝酒可犯了大忌,男人可喝酒,可抽煙,可上桌吃飯,而女人則隻能相夫教子,做飯洗衣帶娃,要是發現有人偷偷喝酒,哪怕你在隊裡幹得很賣力,工分很高,也會被扣掉,發現一次全部扣除工分,所以村子裡的女人大都是安分守己的,當然也有些不安分的人,若是屢教不改的,除了工分扣完後,還要張貼大字報挂在宣傳欄以儆效尤,宣傳欄如果出現了女人,那就一定是上榜批評的女人,因為在農村是不許女人太強,哪怕你是女強人,在村子裡有所成就,别人也隻會說xxx的媳婦有多厲害。
比如說黃會員,她在這個村子算是有頭有臉的女強人了,自己養家做個小生意,娃子還上去鎮子上學,講出去多風光啊,可不管你如何風光,别人都會說張強明的媳婦多厲害多能幹,而這一切得歸咎于張強明有了個好媳婦,而不是黃會員自身的原因。
丁香花跟孫三娘很早就成了村子裡的寡婦,為了這個家兢兢業業付出,帶來一雙兒女,年輕時絕對是一把一的能手,隻是當孩子們大了後,人也就松弛下來,一旦松弛下來身體毛病也不少,身體不舒服就不想幹活了,畢竟年輕時苦過,老了就不想再苦了。
她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好的地方,要麼就是怕有野豬要麼就是怕遇到熟人,總之都不算太滿意,最後王秀花隻好帶着他們去了和睦林,和睦林基本上沒什麼人來,也就隻有王秀花每天早上來一次,她們很利索地爬上樹,三個人齊刷刷坐在樹杈上,除了酒外,這個丁香花竟然還帶了幾兩花生米。
這花生米在那個時代可是個稀罕物,不是一般家庭都吃上的,至今為止王秀花還是在張大結婚時吃過一次,噴香噴香的味道上頭撒一層鹽子,小心翼翼夾起一個塞入嘴裡細細咀嚼,耐心品嘗,是如此的美味。
好家夥,沒想到丁香花竟然還有這玩意,王秀花饞的吞了吞口水,丁香花見狀幹嘿兩聲,“就知道你沒吃過吧?我跟你說,我當時就是被這一袋子花生米迷了心竅,要不然今日也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丁香花用手拿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吃着花生米眼淚也吧唧吧唧往下掉,“我這是個什麼命啊,怎麼會過得這麼慘,老天爺你到底是吃什麼幹的。”
“說錯了,是幹什麼吃的!”孫三娘也開始吃花生米,這花生米可是她那個女兒最喜歡的,以前家裡窮,花生米她也隻留給張大發吃,還會偷偷往張大發的書袋裡放一小罐,有時候看到張歡歡偷吃,她還狠狠揍過她責怪她不該偷吃哥哥的花生米,可如今她的女兒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
丁香花跟孫三娘都一邊吃着花生米一邊喝着二鍋頭,回憶着那些徘徊在心口又悲痛欲絕的往事來,就隻有王秀花是在認真品嘗這麼美好的事物,這個花生米味道真是不賴,于是王秀花趁她們兩不注意偷偷往口袋裡塞了一把,打算帶回去給張哆哆,要知道哆哆還沒嘗過花生米的味道。
“我倒覺得老天爺挺好的呀,最起碼讓我有一個健全的身體”王秀花頓了頓,喝了一句酒繼續說道,“你們聽說過汪家村的毛四九沒有,她的下半身都動不了,大小便都在床上,也沒人管她,她睡的那個木闆床都沒墊谷草,聽說啊,屁股都爛了一個洞,整個房間都臭了!沒想到好好的一個人,竟晚年過得這麼可憐兒,真是可憐哦!”
“她不是有五個兒媳婦嗎?”丁香花一臉不可置信,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同樣的孫三娘最近都不出門,更是不知道這個事,附和道,“她那三個女兒呢?”
“你們想啊,要是管她的話,也不至于身上爛得臭烘烘的,都沒人給她擦拭擦尿,就是因為大家都不管她,才會落個如此田地,所以說啊,窮點真沒啥,隻要人健康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