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你的意思是從屋背坡到我們這邊全部都用水管是吧，先規劃好路線，再把水管埋在地下，一旦操作成功，那我們村是不是也吃上了自來水了？”經過張哆哆這麼一講解，張強盛瞬間茅塞頓開，如此一來确實是個好辦法，瞬間他又充滿了幹勁。

“沒錯，就是這樣，隻要大家一條心，肯定能做成這件事的，再說了這件事做成後是有利于大家的，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張哆哆合上作業本，“但是具體的路線需要你們自己去看，一般是直線的距離最短，但要注意避開不好走的山路，不然以後萬一水管出問題要維修的話，不是很方便。”

“這個我知道，我明天就挨家挨戶去找他們商量！”張強盛用他那雙小眼睛贊許的偷偷看了張哆哆一眼，或許這一刻他心裡有過動搖，生女兒好像也不差，尤其是生個像張哆哆這麼聰明的女兒，真的是能幫不少忙的。

可轉念一想，女兒再好再優秀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不可能留在年假一輩子，心裡還是會莫名覺得失落。

“你跟他們商量時，一定要注意其中利害關系，我覺得你先要找的是五良阿爺，然後去找下陸文軍伯伯，雖然陸文軍伯伯不一定會插手我們村子的事情，但看得出來清華叔似乎很怕他，如果有他的坐鎮跟支持，說不定這件事很容易就談攏了。”張哆哆繼續分析道，不知為啥說道陸文軍時張哆哆腦海裡浮現的是陸子宸那張冷峻的臉龐來。

“對對對，我明兒就帶點禮上門去一趟，隻要這兩人點頭，這件事就是闆上釘釘的了。”張強盛笑得合不攏嘴，本來想誇張哆哆兩句，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剛剛還把這丫頭打了一頓，實在是有點為難，但心中好像有了張哆哆一點點的位置。

“我就說哆哆這丫頭很聰明，肯定能想到解決問題的法子吧，哆哆可真的是我們家的小福星！”張強國笑呵呵道，又給張哆哆夾了一筷子菜，他看着張哆哆感慨道，“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得高興得飄上天去，我說強盛啊，你以後也要對哆哆好點，她現在可是我們的小福寶，怪不得阿爹過世時騙你簽那份讓張哆哆讀書的協議，估計阿爹那時候就算出張哆哆不同于一般的孩子了！”

“曉得了，曉得了，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還不抓緊時間吃飯，等下菜都被吃光了!”張強盛低頭扒了一大口飯，以此來掩飾内心的此時此刻的尴尬。

晚飯吃到一半，就聽到有人敲門，王秀花把門闩拔下，看到張子坤站在門口哭，那張胖乎乎的肥臉都哭得髒兮兮的，衣服上也都是泥巴，他一看到王秀花就撲了過來，險些把王秀花給撞倒。

“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怎麼哭得這麼慘？發生什麼事情了啊？來，快跟阿奶說說，到底是怎麼個回事呢？”王秀花把張子坤拉到一旁，用袖子給他擦幹淨眼淚。

“阿奶，我餓！”看到有吃的，張子坤兩眼放光，将所有的情緒都抛諸腦後，他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其他的也顧不上了，先吃飽再說。

“你這孩子，阿奶去給你裝飯，想上來吃飯随時都可以來啊，阿奶這雖然沒什麼好吃的，但隻要你來了，不管啥都有你的份兒！”王秀花又去裝了一碗紅薯飯，而張哆哆往旁邊挪了挪，給張子坤留出位置，還把自己碗裡沒吃的臘肉分了一塊給張子坤。

“子坤哥，這個肉我一口都沒吃是幹淨的，我分給你一塊哦，是阿奶煮的臘肉，很香的，你嘗嘗看？”

張子坤實在是太餓了，從中午到現在一口熱乎的東西都沒吃上，滿滿的一碗飯兩口就吃掉一半，噎得說不出話來，趙小惠馬上給他倒上一碗水，“子坤，你吃慢點，别噎住了。”

但這一次張子坤确實噎得好慘，感覺整個喉嚨都火辣辣地疼，要不是這碗水估計那口飯都咽不下去，等自己緩過來後，又把碗遞給王秀花，“阿奶，我能不能再吃一碗？我好餓！”

那可憐的小模樣讓人沒辦法拒絕，可是鍋裡的飯也不太夠了，王秀花隻好把留給明天早上的飯勻出來倒了一碗給張子坤，“子坤，你這孩子怎麼餓成這樣？你阿姐跟阿娘都沒做飯麼？”

說到這個，張子坤竟嗚嗚嗚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嘴裡扒飯，“阿奶，不是沒做飯，是他們不給我吃飯，一口飯都不給我吃，我從中午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吃，人都要餓死了！”

“啥？這還得了，你阿娘怎麼可以不給你吃飯呢？這也太不厚道了，你可是他親兒子，不給飯吃，不是要你的命麼！”王秀花心疼得緊，又給張子坤夾了好幾筷子菜，“孩子，你吃慢點，你想吃啥阿奶都給你做，你放心阿奶不會讓你餓着肚子，等你吃飽後，阿奶帶你去找你阿娘要個說法，不給吃怎麼行？更何況你還隻是個孩子，你再怎麼不聽話也不能把你餓死去啊！”

“阿奶，你不要帶我去找我阿娘，我不想去找她，我能不能今晚就在這裡住啊，我不想回家！”張子坤試探性的問，要是回去的話，估計又要挨一頓打，他現在看到黃會員就心裡發怵，能逃多遠就多遠吧！

“子坤哥哥，你是不是做錯了事情，二伯娘才會這麼懲罰你的啊？依我對二伯娘的了解，她一直都對你非常好，在吃的這方面從來沒虧待過你，甚至每個星期還會去鎮子上帶你去吃好吃的，生怕你餓到了，現在不讓你吃東西，肯定是你做了犯了特别大的錯，你到底是怎麼惹到了二伯娘啊？”張哆哆盯着張子坤的眼睛看，黃會員雖然看上去兇巴巴的，但她對張子坤一向都是溺愛得很，哪裡舍得讓她的寶貝兒子連餓兩頓，這也太反常了！

“我沒有，我.......我什麼都沒做，哆哆，你不要說話了，我要吃飯了，等我吃飽再說吧！”張子坤直接回避了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吃飯，這第二碗下肚後整個人才恢複了力氣，就在他剛放下碗筷時，黃會員的聲音從屋外飄了進來。

“張子坤，你這個天殺的兔崽子，趕緊給我死出來，你以為躲在你阿奶這，我就不能拿你怎麼辦是吧，你要是今日不出來，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你現在趕緊給我死出來！”黃會員還在樹下就開始嚷嚷，一到祖屋就不停地敲門。

“阿奶，你不要去開門，我求求你不要開門行不行啊？我不能跟我阿娘回去，他真的會打死我的！”張子坤一直拽住王秀花的手臂不讓他離開，而他胖乎乎的身體正簌簌發抖，蜷縮成團。

張哆哆從沒見過張子坤這麼害怕過，想必這件事非常大，大到黃會員都想打死她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如果一直這樣躲着也不是簡單的辦法，看來這個門必須要開，于是張哆哆看了張子坤一眼，很鎮靜地說道，“子坤哥，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阿娘也不會當着阿奶的面兒打死你的，有問題我們就一起想辦法去解決，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現在去開門，不要怕，阿奶會保護你的！”

張子坤沒有說話，隻是躲在王秀花的懷裡哭，而其他的人也保持着沉默，張哆哆深吸一口氣，然後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了這扇門，門外的黃會員正在喘着大氣，雙手叉腰額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她身子很笨重，大腿兩側也被磨破了皮，此時血肉模糊處黏在褲子上，又因流了汗就疼得不行，像隻企鵝那樣慢慢走進了屋，她先給自己倒上一杯水，兩口就咕隆喝下肚，然後一屁股坐在竹椅上讓自己緩緩，等徹底緩過來後才指着張子坤開始罵，“你是不是想要氣死我？我花錢是送你去讀書的，去學知識的，你看看你自己都在學校幹了些什麼？在學校就是拉幫結派，帶着一群同學翹課，還去摘别人樹上的果子，在學校鬥蛐蛐，這次考試語文竟然考了個9分，數學考了13分，你說說我每年花這麼多錢送你去學校，為的是什麼，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黃會員越想越傷心，竟嗚嗚哭了起來，她把那雙滿是老繭帶着血絲的雙手放到大家面前，“你們看看我這雙手，起早摸黑，沒一刻停下來過，強明常年四季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現在雖然連英能幫我做下事，可她是個女娃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我一個人不知道要磨到猴年馬月，再看看這個小兔崽子，書不好好讀，家務也不會做，将來長大了能有什麼出息！我是誰都指望不上，我這命真是比黃連還要苦啊？”

“好了，好了，娃兒隻是調皮了些，等再大點懂事了就好了。”趙小慧安慰着，聽黃會員闡述的這些，趙小慧突然覺得自家這兩個閨女還挺省心的，就拿張哆哆來說，她乖巧懂事也不調皮還會幫家裡做家務，關鍵學習成績還不錯，一點心都沒讓家裡操過。

“估計是我上輩子做了惡事，派了這麼個玩意報仇來了，這個家我真的是一下都待不下去了，這日子太難了。”黃會員一直哭，誰也勸不住，口中絮絮叨叨地将那些陳年舊事也都抖了出來，有時候女人就是這樣的，讓你傷心難過的是這件事但你能聯想到更多的事，想着想着心裡就愈發難受，留這樣一發不可收拾。

看着黃會員哭得如此凄慘，張連英心裡也跟着難過，她抱着黃會員哭道，“阿娘，你别難過了，阿弟不聽話，你還有我啊，我很聽話啊，我沒讓你操心，我也會好好照顧這個家的！”

黃會員聞言，将張連英摟得更緊，又開始哭，“我可憐的阿英啊，是阿娘對不住你啊，沒讓你去上學啊，是阿娘的錯啊，早知道阿娘就送你去上學了，打死我也不花這個冤枉錢把那個兔崽子送去讀書！”

“阿娘，你别說笑了，阿姐都那麼大年紀了還去上學，别人會笑話她的，再說了我跟阿姐可都是您生的，我不行，阿姐也不一定就行啊，說不定還不如我哩！”

“你這個小兔崽子，今兒看我不打死你！”黃會員氣得站起身來就要去打張子坤，誰知剛跑兩步腳就發抖，哐當一下摔了個狗吃屎，腿就磕破了皮。

趙小慧跟王秀花見狀馬上把人給扶起來。

“你别跟孩子置氣，把身子氣壞了還不是自己受罪，好了，子坤這孩子又不傻，看着也挺機靈的，可能是你平時太嚴了，讓他産生了厭學心裡，你看看哆哆，我們從來都不管她，她都是自己一回來就馬上寫作業，當我們不管她時，她自己就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王秀花安慰道。

這話好像聽着還挺有道理的，她在學習這一塊确實對張子坤很嚴格，雖然她看不懂作業，但隻要她在家都會督促他認真寫，難不成真是自己太嚴格了，才讓這個小兔崽子産生了逆反心理？

黃會員問道，“那哆哆這次考試考了多少分啊？”

“她這次考試考得不得行，才考一百分而已！”張強盛傲嬌回了句。

“啊，才一百分啊？那是語文還是數學啊？”黃會員又繼續問。

“語文跟數學都是一百分！”此刻張強盛更傲嬌了。

接下來就聽到黃會員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張–子–坤！”

張子坤吓得躲進了門角，一個人站在門角抖成篩子。

黃會員鬧了大半宿就回家去了，而張子坤則留在了祖屋，十一月的風有點涼，輕輕吹過樹梢，吹得窗戶紙都沙沙作響，張子坤估計是從沒住過這麼破的屋子，即使是坐在火爐旁，但那微弱的火苗給不了他這副肥大的身體帶來溫暖。

“哆哆，你平日就這樣坐在火爐旁寫作業的麼？”張子坤問。

微弱的火苗，昏暗的煤油燈，但張哆哆沒有任何怨言，而是乖巧的坐着，認真的寫寫畫畫，或許是因為她堅持不懈地努力，才會讓她如此優秀吧！

“家裡條件不好，就隻有這種條件！我要努力創造條件，改變我們的生活，我還要給阿奶買大房子住！”張哆哆提及她的大房子眼睛裡好像蘊藏着一整片星空。

“我其實不想讀書，我想跟我阿娘一樣做生意。”張子坤沉思道，“讀書一點也不好玩，每次聽老師講課我就想趴桌子上睡覺，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就想着跟我阿娘一樣能出去擺個攤賺點錢，可是我阿娘總是讓我多讀書，每次都逼我寫作業！”

“我也覺得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特别當你覺得讀書很痛苦的時候，如果父母逼着我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那就會更難過！”張哆哆拖着腮思考道，“但是子坤哥哥，你知道為啥人要多讀書嗎？”

“不知道啊，不就是我阿娘非要我讀我才去讀的啊？”張子坤一頭霧水，不知道為啥張哆哆有此一問。

張哆哆繼續道，“你這話啊，說對了一半，你阿娘希望你多讀書，是希望你将來有出息，不要像她一樣沒啥大出息，你阿娘是會做點小生意，也能賺兩個錢，但要想賺更多的錢一定要好好讀書，就比如上次我去幫你阿娘賣襪子，我隻是随便做了個促銷活動，你阿娘就賺了将近兩百，我要不是看了那麼多書我也不知道這些賺錢的法子，所以你将來如果想做生意，那更要好好讀書了。”

“真是這樣嗎？”

“你是我哥，我還會騙你不成？”張哆哆像個小大人一樣拍了拍張子坤的肩膀，“相信我，你隻要好好學習，将來一定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到時候我們一起買大房子！”

“好，從明天開始我就好好學習，再也不貪玩了，要跟你一樣期末考試考一百分！”張子坤正色道，這一刻信心倍增！

兩個小朋友圍坐在火爐旁描繪着未來藍圖，王秀花正在竈台上蒸紅薯粉條，一般她都會趁着晚上把明天上要做的早餐都準備好，這樣早上能省出來點時間，等蒸好粉條後，就聽到有人敲門。

來敲門的人正是張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