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州邊界,密林叢生。
夜色籠罩蒙蒙大地,慘白的月光透過樹梢灑向坑窪不平的山原,樹影斑駁,随風響起“沙沙”的細碎聲音。
靜夜裡急促呼吸聲格外突兀,衣衫不整的道士腳步虛浮混亂地沖出樹叢,邊跑邊回頭看身後,生怕有東西追上來。
他咬緊牙關不敢發出叫喊聲,也不敢大口換氣,兩腳拼了的命跑卻依然沒能擺脫身後的東西。
此人是附近的一個鄉野道士,并非名門正派出身,隻是半道出家亂學了些雜書便裝模作樣地出去攬活,專門做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他原以為今日接的隻是個雞皮蒜毛的小活,亂貼幾張符便能糊弄過去騙點小錢,哪知道後面竟真的招來了不好對付的東西。
那個隻聞其名未見過其人的遇州妖女——謝蕪。
傳聞她曾在一日之内屠了駐紮在南村的整個兵營,那些士兵個個屍首分離、斷臂殘肢滿地,死狀極為慘烈。而且她人妖不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十足的女魔頭。
道士跑得滿頭大汗,心說真是衰運,被那妖女追得如此狼狽。回頭幾次确定後面沒東西,他才慢慢放緩腳步。
一襲白衣的少女行走在山野之間,手裡提着的燈籠在夜風中轉來又蕩去,微光搖曳,襯得薄紗鬥笠下掩着的臉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道士遠遠瞧見那仙氣飄然的身影,認出這是正統修士的衣袍,立即上前求助。
“那邊那位小友!”道士腿軟了一下,連滾帶爬地走到了面前,這……這林中有妖!”
少女的聲音聽着十分急切:“前輩,您這是遇上什麼東西了?”
道士情緒激動,心中止不住地後怕:“我方才在一戶農家幫忙驅邪,沒想到那妖女謝蕪布了陣法要殺我!我躲閃不及,一路跑到了這裡。”
“妖女謝蕪?”少女疑惑,“我從平川過來,還未曾聽過此人。她是什麼大妖?”
道士憤恨地搖頭:“說來蹊跷,此女術式陰狠罕見,道上無人知曉她的底細,甚至不曾有人見過她真容。方才她在暗處我看不清,不過依我看,此等毒婦必然面目可憎!”
少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士平複下來的心情在瞥見她那雙白淨的手時再次泛起漣漪。
他沉下語氣,把剛剛吓得彈縮的模樣抛之腦後換作一副關心模樣:“小友是平川哪家修士?怎麼這麼晚還在這林中,是在修習獵妖嗎?”
道士隔着白紗看不清她的面容,卻隐隐聽見少女的輕笑聲。
那蘭息讓他愈發飄忽,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少女微微挑開薄紗,一張精緻而冷豔的臉龐驟然出現:“不獵妖,專來取你的命。”
說罷,她勾唇一笑。
“你是!謝……”
道士面色驚恐,松弛的面皮都震顫麻痹,腳下像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叫也叫不出聲。
低頭一看,少女腰間佩劍不知何時拔出刺進了他的胸膛。
伴随她抽出劍身的動作,道士緩緩跪倒緊接着癱軟在地。
謝蕪嗤笑一聲,這賤貨剛剛對農戶的女兒欲行不軌,還哄騙要幫小姑娘辟邪借機帶走她,真是腦子直通下身的爛人。
他要驅的妖邪已經被她搶先殺了,把這江湖騙子送走自然也是順手的事情。隻是有些髒了自己的手。
謝蕪收好自己的無望劍,提燈往山崖方向繼續走。
她今晚可有更重要的人要殺。
等了許久已是半夜三更,密林中幽暗靜谧,除了她再無生人氣息。
她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盡,耳邊回蕩樹葉摩挲的聲音,她尾指無意識敲打着燈杆,嘴角微不可查地繃緊。
太陽穴猛然抽痛,謝蕪忍不住擡手揉了揉。
按照劇情的發展,今晚原書裡的第二大反派——裴慕,就會出現在這片山林裡。
說時遲那時快,後方山崖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帶着剮蹭和石子滑落的聲響。似乎有東西從崖頂摔下來了。
仔細辨聽,那聲音的來源正在高速逼近她的位置。
謝蕪勾唇一笑,等的人來了。
她一手扔開燈籠一手抽出腰間長劍,轉身幹脆地向後刺去。
無望劍周身帶出的瑩藍色劍氣瞬間迸發,如一道虹光照亮了四周的黑寂。
如此規模的劍氣,任誰也看得出她是真下了死手。
謝蕪這一劍的目的本就是了結他。
少年原本混沌的心神被這道劍氣激得歸了正位,他一路滾落下來腦袋本就眩暈,身體内靈力的躁動更讓他難以辨别面前人的善惡,隻想拔劍胡砍一通。
沒想到這股壓迫感反倒讓他清醒不少。
少年急忙用一擊真氣對沖,但長途跋涉加上靈力消耗過度,即便擋下這緻命一劍他也仍然被餘波震飛了幾米遠。
謝蕪先是驚訝了一下,這個時間節點的裴慕剛剛躲過裴氏的追殺,并且對于他體内那顆來自他母親的妖丹還有強烈的排異作用,在這樣身心俱疲的狀态裡,居然也能擋下她這全力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