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已經太過明顯,全村人都将目光投到了村長家那個十五歲女孩的身上。
一開始她是不願意的,村長也舍不得。
那是他早逝妻子留下的孩子,也是他的一大念想。
“最後還是硬架着人去了。”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沒什麼感情,就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明明在說的是一件悲傷且殘忍的事情。
一個妙齡少女在最好的年紀被村裡人壓迫着幾乎是去“送死”,哪怕她本來就和此事無關,卻也被逼着接受“命運”。
村長迫于村子裡大多數人施加的壓力,最終也變成帶頭人之一。
女人依稀記得那是極早的一個淩晨,村裡的一些婆娘們按着少女給她穿上嫁衣,抹上了紅嘴唇。
神婆說,這是要獻給山神的“新娘”,給祂的一份禮物。
過程中少女也是不停地掙紮,一次又一次想要掙脫身邊人的束縛。
“我當時因為要避諱,所以隻是遠遠的看,沒有一起送親。”
最後好像是村長看不下去,擡手打暈了自己的女兒。
昏迷的少女被“如願”送進了大山深處的山洞,一路鑼鼓喧天在幽靜的山林裡顯得尤為刺耳。
“那天沒有下雨,我卻分明聽到了雷聲。”
送親的隊伍沒有等到女孩清醒,也沒有留人照看。因為害怕,大家避之不及,紛紛跑回了家。
女人說:“最後第二天村長有帶人上去看過,聽說人連同轎子都已經一起消失不見了。”
他們愈發相信這就是正确的做法,因為山神已經收下了祭品。
并沒有人為此悲傷,相反大家熱火朝天地慶祝起今年的豐收。獻祭了新娘之後天氣和村裡的作物都大大好轉了,村民又可以幸福快樂地生活在這裡富饒的土地之上。
謝蕪眸中閃過幾分狠厲與嘲諷:多麼可笑的人們……
甯願害死一位無辜少女,也不敢真的請人來降妖。
也是,他們眼裡隻有這片富土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怎麼舍得把這份好處拱手讓人。
怪不得村長讓村民們閉口不提獻祭的事情,估計就是怕他們真的查出來,把他們的好夢給捅破了。
“往後十年村子都是風調雨順再沒出過事情。我看這獻祭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女人念叨着,“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小丫頭片子心裡有怨,我們村子近幾年鬧鬼的事情倒是不少。”
荊念暗暗翻了個白眼,人家都被你們害死了,有怨氣才是正常的吧?
女人絲毫不覺得這事兒有問題:“那我們能怎麼辦?當時神婆也說了那丫頭是被山神看上了,她手上有山神的信物!”
她說得堅定,眼裡沒有半分愧疚。
謝蕪終于明白這些愚昧的村民心裡根本就不把别人的命當回事,他們比誰都自私利己。
同為自私派,謝蕪認為自己還算是有原則的,至少不害無辜之人。而這類弱者,隻會向更弱的可憐人施壓,進行迫害。
“不過這丫頭也是真沒用,才十年就壓不住了。”女人憤憤,就好像那少女是欠了她什麼似的。
荊念看出來了,像女人這樣的村民,早就把對山神的恐懼和恨轉嫁到被獻祭的少女身上了。
從女人這裡套話套的差不多了,謝蕪提起她疑惑的問題:“那個所謂的神婆,還活着嗎?”
女人皺眉:“老家夥還在,就是身體不大好了,她就住在河邊。”
荊念和謝蕪對視一眼,确定了接下來就找那個神婆。
“那好,我們大緻了解情況了,會盡快把事情查清楚的。”荊念安撫她,“你兒子的事情不用着急,把這個藥丸喂給他,不出一天應該就能好。”
女人連忙接過,欣喜地道謝:“太謝謝兩位了!對了!”
她湊近:“這些事,你們可千萬别說是我說的!”
說完,她瞄兩眼四周,送她們出門。
“呼。”荊念長松一口氣,演這出戲可真累……不對,好像有個更累的。
謝蕪領着“傻子”裴慕,她臉上忍着笑意:“子奡,你還好嗎?”
裴慕頓住腳步,給自己點了兩穴,片刻後癡傻狀态不複,少年眼神逐漸清明,一張俊臉上面色凝重。
“哈哈哈哈哈哈…”荊念笑得前俯後仰,謝蕪比較收斂,用袖子掩住了嘴角企圖掩飾。
“子奡你演得太好了!”荊念差點笑出眼淚,她是真沒想到看着溫順可愛的裴慕演技這麼好。
看着荊念豎起的大拇指,裴慕嘴角略微抽搐後改為上揚的微笑:“都是為了計劃。”
為了計劃而獻身,為了計劃而獻身……
終于笑夠了之後她們都決定一起去河邊找那個神婆。
謝蕪擡手:“說不定她會知道這痕迹的特别。”
“真的嗎?我看她隻會坑蒙拐騙胡說八道。”
聽了剛剛的事情,荊念對這所謂的神婆沒有半分信任可言。
“先去問問,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怎麼胡說八道的。”
“也行。”荊念走在前面找路,謝蕪和裴慕莫名并肩同行。
紅衣少年清嗓子咳了又咳,感覺是在刻意表達些什麼。
謝蕪正在看自己手腕上的痕迹,看他這樣也沒側眸隻是淡淡問:“你怎麼不和陸輕城一隊?”
裴慕怔住,這幾天他的護體仙法開始削弱,這個時候和陸輕城這個純粹仙人之體的家夥結隊行動,但凡施法就很容易被覺察他體内的妖狐氣息。
所以他怎麼可能和陸輕城一起。
但他肯定不能實話實說,他自己的護體仙法近段時間來總會有規律的削弱,這種弱點要是讓謝蕪知道……
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他們兩個都曾互相承諾不會再對對方動殺心,但終究隻是嘴皮子上說說。
他不信他倆之間有誰是信守承諾的好人。
于是他說:“沒什麼,就是想和你一起。”
謝蕪終于側頭去看他:
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