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門口,人群密集,四面八方的人潮水般湧來,停在城門口接受審查,再一齊湧進長樂街,紛繁熱鬧,人聲鼎沸,與昨夜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從别處到京城路遠,路邊常有賣茶人支起茶棚,喧鬧人流下,三五張桌子零散擺放,其中一桌坐着幾個品貌非凡之人,朗時野換上一身尋常布衣,手中抛着茶棚送的野果,翹着腿百無聊賴,旁座一戴鬥笠之人正是越瑛,他坐得端正,舉着茶盞啜飲。
徐霁左看右看,擡起茶盞一飲而盡,隻覺入口的茶水苦澀,這兩尊大佛左一個右一個難伺候,性子也不合,隻希望今日不要出什麼差錯才是。
他們三人今日來此就是為截所謂太子殿下的“罪證”,現在已是近黃昏時,不久就是馬車出城的時間,朗時野斜眼一瞥,四周都布好了他的人,必定要保證萬無一失,隻此刻,他的内心卻仍有些許不安。
越瑛放下茶盞,輕聲問他:“今日一事不簡單,将軍有幾成把握?”
“約莫七成,涉及到太子的利益,他不會坐以待斃,前日刺客一事就是警告,這次他恐怕會加大力度,我們的行動也會更艱難。”朗時野撚着野果把子,雙目微眯。
随後問他:“越瑛,你怎麼看?”
越瑛沉吟,對他道:“我總覺得此事不簡單,從得到的消息看,太子十分看重此事,而今卻毫無動作,這不正常。”
“确實不正常,但如今我們也隻有将計就計,才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朗時野沉聲靜氣,語罷,三人皆看向人潮湧動的城門。
夜色将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辘辘駛出城門。
“動手。”
“锵!”
刀劍相撞,馬夫驚惶之下勒緊缰繩,一拍馬屁股就要逃跑,越瑛身形忽閃至他身前,擡手連點他身上三道大穴,一把将他從馬車上扯下,輕飄飄扔向路邊,溫潤的聲音随風飄過:“得罪了。”
無人駕駛的馬車失控地朝前方狂奔,徐霁瞅準時機一縱躍上馬車,拽過缰繩使力,口中喊着“籲!”片刻便将那狂躁受驚的馬制住,他掀開簾子,馬車裡裝的果然是人。
崖壁上,兩撥人馬短兵相接,鬥得你死我活,朗時野提氣,一躍而上,頃刻間便挑下幾人。
然鬥到一半,那撥人馬便迅速撤離,速度快得令人震驚,這不對,朗時野眉峰一凜,今日行動順利得過頭,這夥人就像是提前知曉他們的行動一般,他們并不是有心阻攔,更像故意引導他們劫車。
他腦中思緒如潮,還未等他想明白,遠處便有大批官兵舉着火把騎馬向這邊來。
“大理寺查案!閑雜人等回避!”
朗時野猛地一怔,擡頭望向火光點點,紛繁的思緒忽然開明,他的神情幾番變化,終是自嘲地笑一聲:“哈!”
為首的官差下馬向朗時野行禮:“下官接到報案,有賊人綁架百姓,于今日戌時以馬車的方式運出京城,特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來助将軍。”
朗時野臉隐在陰影中,晦暗不明。徐霁匆匆上前站于他身後一步,越瑛則站在樹後避免與大理寺正面對上。
“朗某竟不知,大理寺卿來得如此恰到好處,恰好我們前腳動手,大理寺後腳就到了,諸位在這方面上倒是才能非凡。”
聽到他的陰陽怪氣,大理寺卿皺眉,冷聲道:“将軍言重,大理寺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才來此相助,并無搶功之意。”
朗時野皮笑肉不笑:“是嗎?那倒是朗某誤會了。”
大理寺卿一拱手,坦言:“還請将軍将這些人交予大理寺,下官會禀明陛下,立刻着手查清賊人,護衛我大晟安定。”
“這些人你們要怎麼處理?找個地方殺了?”朗時野話語尖銳,咄咄逼人。
“将軍說笑,自然是會妥善安置,待案件查清後就通知他們的家人來領人,各回各家。”
“但願真如你所言。”
“那是自然,将軍放心。”
朗時野面無表情轉身,朝山頭打個手勢,朗聲說道:“收兵,把人交給大理寺。”
徐霁面色也不好看:“将軍,那我們……”
“打道回府。”
低氣壓一路持續到回将軍府,府中下人大氣都不敢出,徐霁帶上門,愁眉苦臉地抱怨:“将軍,太子這一招可太陰險,咱們辛苦一陣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
朗時野面色陰沉:“這次被他擺了一道,難為他大費周章自導自演這麼一出戲,還出動大理寺。”
“太子此一舉不但為自己洗脫嫌疑,還在外博了個好名聲,将軍若是當時不交人,定會被安個争功奪利的名頭,到時再借機上奏一本,趁勢削弱鎮西将軍的權力,奪嫡之路便再無人阻擋,我所言可對?”越瑛淡淡出聲。
朗時野皺着的眉頭松開,頗有興趣地帶着笑意看向他:“越公子看得倒通透,想來平日接觸不少,比徐霁這個隻會窩在家裡不上朝的好多了。”
徐霁:???
你們說歸說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摻合進來?
徐霁沉默半晌,聳聳鼻子,腳底抹油一般開溜出房間,走時還不忘把門關上,這裡沒他的事了,他還是好好想想接下來給怎麼辦吧。
“你這麼猖狂就不怕天家削你的權?”
“不怕,那老頭總要找機會削我的職位的,也不在這一時半會。”朗時野一邊說一邊朝他靠過去。
越瑛蹙眉,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朗時野這人,王位丢了不見他急,如今将軍也快丢了他仍然不急,換成旁人早就滿臉急色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