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一路向前跑,不知道去哪兒,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來到操場,躲在一個角落,小聲抽泣了起來。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她既覺得丢臉又覺得委屈和尴尬。在那麼多人面前被數落倒也無所謂,可偏偏是在陳青漾面前,偏偏陳青漾也不站在她這邊。
她怕陳青漾從此低看自己,又怕陳青漾嫌惡自己,更怕自己害陳青漾丢掉工作。
她為自己剛才沖動之下做出的那些無心之舉感到羞怯與後悔。在陳青漾看來,她肯定是既不負責任,又脾氣很壞。
也許自己還是在被過去陰影所困,所以顯得反應過激。
南洋剛上初中的時候,家裡發生變故。爸媽離婚,各自組建家庭。上高中的姐姐南北一直住校不在家。所以她隻能一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面對一個又一個的漫漫黑夜。
後來房子被賣掉,再也沒有庇護可去,于是她開始獨自住校。
在周圍同學看來,她孤僻又古怪,因此人緣也差。後來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願意和她做朋友的人,結果也是因為南洋成績好,深受老師喜愛,那名同學想要“沾沾她的光”。可這位“朋友”還是傷害了她,以一種有意的方式。
那次南洋受老師委托,和這位“朋友”一起籌集班費用以一次班級活動支出。可到了最後提交的環節還是出了問題。錢不見了一大半,怎麼找都找不到。老師責備,同學懷疑,那位“朋友”也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在她身上。南洋百口莫辯,隻好既背上小偷的罵名,又要自己四處湊錢補齊空缺。
在那件事終于落幕的時候,沒想到那位“朋友”倒是坦誠,承認這件事是自己故意做的。
理由很簡單,就是因為——
“嗯,因為很讨厭你。你笑起來,讓我覺得很紮眼,很不舒服。”
南洋揉揉剛才被陳青漾大力推過的地方,有點痛,但總覺得心裡更痛。
還有三天。現在多想什麼都沒有用了,隻能硬着頭皮快點做。
三天時間,幾乎是要從頭做起。還好沒什麼課,因此南洋一舉将身家全都搬到了24小時圖書館,打算奮戰到底。
第一天,需要去市史料館重新采訪、拍攝視頻素材。
南洋一鼓作氣來到了史料館門口,卻在剛要踏上台階的時候洩了氣。
她開始來回躊躇,反複念叨準備好的台詞,手心裡全是汗。該怎樣開口,怎樣說話才不會顯得尴尬,她們會不會拒絕自己。
終于,在做了好久的内心争鬥後,南洋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你好,那個,我是......”開口的聲音,微弱不可聞。
“哦,你是那個申城藝大的南洋同學吧。”
“是,是的......”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是這樣子的,你們學校的老師,陳青漾,昨天打電話過來說這幾天會有個叫南洋的小朋友過來采訪,到時候讓我們幫幫忙。”
......不知道為何,南洋突然覺得胸中一陣酸脹。
采訪順利地完成,視頻資料準備完畢。
南洋回到圖書館面對推積如山的視頻資料發了愁。自己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後期剪輯之類的東西。在一陣惆怅後,決定現在就從零開始學習。于是打開相關視頻教學看了個昏天黑地。
第二天早上,南洋用力甩了甩壓麻的胳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瞄了瞄四周,沒什麼人。還好沒有被什麼人看到自己睡得七擰八扭的窘樣。
在完成一部分任務後,又回學校上了課,回宿舍補了覺。在她終于睡得身體酥軟恢複精力,天已差不多蒙蒙發黑。于是立刻動身前往24小時圖書館。
南洋望着街上星星點點的燈光邊走路邊出神,不經意間一瞥,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一片漆黑昏暗的街角,巨大玻璃窗内白織燈光如晝。陳青漾獨自坐在便利店玻璃窗前,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電腦。
她也應該也在為幾天後的考核苦惱着吧。
南洋經常在那家便利店玻璃窗前看到她。每每看到的她,要麼托腮苦苦思索,要麼盯着前方發着悠閑的呆。她來的很有規律。根據南洋長久以來的觀察,陳青漾隻要出現在那兒的時候,肯定是工作上又遇到什麼煩心事的時候。
南洋站在街角對面的暗處,遠遠望着她。
想象她背負着沉重的工作走進便利店,一杯咖啡還是一杯茶,一個飯團還是一個面包。陳青漾面對散逸着冷氣的貨架苦苦思索。選定後,在窗前坐定開始工作。她會先喝東西還是吃東西?吃得太快可能會被噎住,然後用力錘錘胸口,用咖啡還是茶壓一壓。她的臉會被嗆得微微發紅,眼角溢出幾顆晶瑩淚滴......
一想到這裡,南洋不由得為這略顯可愛的場面笑出了聲。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止住了自己無盡發散的妄想,快步走遠了。
她一直在那兒,在某個地方,堅定地存在着。無論何時。
快到深夜。南洋揉揉酸脹的眼睛,轉動僵硬的脖頸。任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艱難,不過還是得邊崩潰邊堅持地做下去,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她使勁盯着電腦屏幕的眼睛快要失去聚焦,于是拿起手機查看——
手機上有多條未讀信息。
謝冰:【南洋同學你好!這是我和吳悠這幾天整理的一些資料,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到......打擾啦!】
羅嘉嘉:【南洋你人呢,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