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斯卡蒂拉消失了。
沒有任何征兆,甚至不是在他們發生矛盾的那天。
在那天之後他們默契地回避了那個問題,依舊像之前那樣暧昧拉扯着,迪克本來以為會這樣持續到他們中的某一方對另一方失去興趣為止。
卻沒想到斯卡蒂拉會這樣沒有預兆的消失。
她甚至沒有退掉房間,衣櫃裡的衣服也沒有拿走,除了花瓶裡的一束百合,還有她的那輛車。
迪克甚至摸不清她是暫時離開還是什麼。
*
瑞典,格裡斯沃爾德莊園。
“卡爾德·安東尼奧·格裡斯沃爾德!”斯卡蒂拉紅着眼眶怒視着靠在床上的精神抖擻的老人。
兩個小時前斯卡蒂拉接到了艾麗的電話,她說卡爾德陷入了昏迷,并且醫生斷定他已經時日無多。艾麗帶着濃重哭腔的嗓音把斯卡蒂拉吓壞了,她來不及告知迪克就匆匆趕了回來。
等她趕到時隻看到艾麗坐在床頭,他們的孩子們圍繞在床邊,所有人都滿臉悲傷地垂眼看着安靜地躺在床上的卡爾德。
為了防止長生種族無法接受與自己簽訂契約的短壽人類慢慢地邁向死亡,世界意志限制了他們無法觀察到契約對象餘下的壽命,隻有在契約對象正式邁向死亡時才能感受到镌刻在靈魂中的契約一點點地消散或是被下一代繼承。
“這不對,”斯卡蒂拉慌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卡爾德生病了嗎?這不可能!”契約雖然不能改變他們的壽命,但絕對能保證他們無病無災地過完一生才對。
“他沒有生病,蒂拉,”艾麗擦去眼角的淚水,她和卡爾德從年少時的相識一直到現在互相陪伴了近七十年,“醫生說他隻是老了。”
而老去恰恰是斯卡蒂拉無法改變的死亡方式。
她趴在卡爾德的床邊,不知所措地看着卡爾德蒼老的面容,接着拿起那隻布滿深刻褶皺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頭頂。
卡爾德從小到大都喜歡這麼幹。
原來那天視頻裡卡爾德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虛弱才加大音量,原來他的消瘦不是因為天氣導緻的食欲不振,艾麗的眼眶也不是因為要和薩菲拉見面——
“啊哈!”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surprise!”
斯卡蒂拉:???
“是這樣的……”薩菲拉的兒子,也就是卡爾德的孫子站在床尾嘴角抽搐着為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外祖父解釋道,“外祖父他——”
“怎麼樣?是不是被吓到了?”卡爾德還在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斯卡蒂拉越來越憤怒的目光,“看來我的演技還不錯,是吧艾麗?我年輕的時候夢想當個演員呢。”
斯卡蒂拉快氣死了,她是真的以為卡爾德命不久矣了!
終于,在斯卡蒂拉憤怒地喊出卡爾德的全名後,他才意識到斯卡蒂拉正出于極度的憤怒之中,他尴尬地輕咳一聲,收斂了一點臉上得意的神情。
晚輩們在斯卡蒂拉變了臉色的第一瞬間就靜悄悄地退出了房間,他們才不是卡爾德那樣沒有眼力見的老頭子。
“我是有意這麼做的,蒂拉。”卡爾德說,陽光從玻璃窗外照射進來,打在他蒼老的臉上顯得他的神情無比地肅穆莊嚴,“我總會離開的,你要提前習慣——”
但是這樣就能逃避斯卡蒂拉的怒火了嗎?
“起碼不是用這種方式!”斯卡蒂拉大聲地打斷卡爾德的話。
“我知道你還沒有學會習慣離别,蒂拉,”卡爾德用他那雙和阿格納如出一轍的棕色眼睛溫和地看着斯卡蒂拉,“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遲遲不願和韋恩家的孩子更進一步,我都知道。”
“你才不知道。”斯卡蒂拉又趴了回去,柔軟的金發輕輕地搭在艾麗的腿上,“我隻是越和迪克相處越害怕将來的分别,你知道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和你和艾麗,伊薩克和埃絲特拉一樣攜手這麼久。”
斯卡蒂拉蹭了蹭卡爾德搭在她頭頂的手,她把前幾天迪克向她提出的請求告訴了他們,她說:“我有點兒吓到了,直接跑回了酒店……不知道會不會傷他的心。”
“那或許你要好好道個歉,我想他不會怪罪你的,我們蒂拉是一隻多麼可愛的小龍。”艾麗的眼神裡透露着慈愛。
她雖然不像卡爾德那樣從小在斯卡蒂拉身邊長大,但也和斯卡蒂拉相識了六十年,比起還有些孺慕之情的卡爾德,她對于這位奇妙的、剛剛步入成年的家人更多的是像長輩似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