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張峞見周玺意思堅決,轉而道:“梁侍郎所言倒也有理,國子監這裡救偏補弊,也可以試着參考女學的考績。”
嚴正阻攔道:“陛下慎重!”
周玺白了嚴正一眼,冷笑道:“國子監取消保舉入仕也不妥,但是國子監也的确應當做出些改變了。”
這邊中書令也出聲道:“為國培育人才乃是國子監設立之本意,這保舉入仕之策不可輕易動搖。”
左仆射也跟着附和:“陛下有心關懷自是好事,但這樣傷筋動骨的改革怕是不妥。”
周玺側過頭看着三人,沉沉的目光讓人心裡發毛。
周玺本未打算對國子監進行改制,不過由着張峞随便一試而已,眼見嚴正等人這樣激烈反對,周玺心中也明白了大概。
周玺輕聲一笑,道:“國子監的懲處暫依照諸位所言,特旨警告他們一番便是。但必須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隻是警告監生們怕是不夠的,知貢舉的考功司員外郎品級也是低了些,才會有些風吹草動便被監生所侮。”
周玺看向了梁學翼:“梁侍郎,你既已通熟科舉諸事,今秋的闱試一事暫時仍由你知貢舉。你如今雖然身在禮部,一是國子監和女學,二來便是科舉,此二事是需要你放在首位的。”
梁學翼點頭稱是。
嚴正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原本并無必要這樣重視監生,周玺是借國子監堵嘴,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提升知貢舉的官職,加強科舉的地位。
同時周玺将科舉暫交禮部也不是一個好風向,若是科試由吏部分出去的話,後面的一系列事情都可能分化出去,進而削弱吏部的職權。
中書令也質疑道:“由禮部侍郎親自知貢舉是否有些小題大做。”
知貢舉的品級低微更有利于世家子弟行卷,若是換作侍郎這一階的官員擔任,無論此人是不是梁學翼這般耿直的性情,怕是都不會再如現在這般好通融。
薄岚之看了一眼周玺,不待他阻攔,立即上前道:“倒也并不是非禮部不可,兵部負責武官選拔,若是同時接手文官科試倒也無不可。”
周玺心有疑惑,但還是立即反駁道:“一派胡言,文武有别,如何能一概而論!”
薄岚之繼續道:“工部也可一試,曆年鄉試學子都由官府解送京城,每每與各地”
周玺皺眉道:“工部專于工事,并不通人才選任。”
薄岚之對周玺笑笑,接着道:“刑部執掌刑律,便于将奸惡之人剔出考場。”
周玺也反應過來了:“刑部專司律法,如何能插手選官?”
“戶部也無不可,每每科試,總是要核驗戶籍。由戶部負責,倒也簡便許多。”
“戶部職責甚重,再加以科舉之事怕是不堪其負。”
“是臣愚鈍了,陛下英明果斷,知貢舉一職非禮部侍郎不可為。”薄岚之對着中書令笑道。
薄岚之與周玺一唱一和,來來回回間将此事定案了,沒有再給嚴正等人辯駁的機會。
雖然今日達成了初步的目的,但張峞心中卻頗為擔憂。
周玺把女學交給梁學翼,是在與太後起不必要的沖突,張峞着實不贊成此舉。
其間薄岚之積極主動的态度也令人疑惑,而周玺有意無意地放任更讓張峞耿耿于懷。
議事結束後,張峞在政事堂外攔住了薄岚之。
“耍弄手段哄陛下将女學移交禮部,你到底想幹什麼?”
薄岚之眯了眯眼,噙着笑回道:“張相你且記清楚了,女學隻是‘暫交’禮部。”
不過這隻是暫時的說法,日後女學會不會真的交回内廷可就不一定了。
張峞懶得與她咬文嚼字,隻道:“這般故作聰明,當心反害了自己的性命。”
薄岚之臉上雖還挂着一絲笑意,聲音卻冷了下來:“這話倒教人聽不懂了,張相有事不妨明說。”
張峞看了看左右,道:“薄女史,不要自持美貌便覺得可以為所欲為,即便陛下一時癡戀,他身邊也會有人提醒阻攔的。”
薄岚之冷笑一聲:“張相,我就當你在誇我的容貌了。不過将來你誇我本事大的時候,最好換個語氣,否則我會覺得你在挑釁我!”
“不是挑釁,是警告!”張峞疾首蹙額道,“我絕不容忍陛下身邊有你這樣狐媚惑主的人存在。”
二人說話間,梁學翼也從政事堂出來了。
薄岚之直接叫住梁學翼:“梁侍郎不妨也來說說。”
一見到薄岚之,梁學翼便感覺不是什麼好事,但礙于情面,隻得上前回道:“不知女史所謂何事?”
薄岚之直接道:“我的樣貌是否狐媚惑主?”
說完薄岚之瞟了一眼張峞,張峞抿唇不語,隻看着梁學翼。
梁學翼聞言立即轉過頭,側着目光,不再直視薄岚之,隻低聲道:“這……當面品評他人樣貌,未免有些失禮。”
張峞臉上一陣紅白交替,梁學翼雖有些不明所以,但見他如此反應也知此話或許不妥。
薄岚之卻不理會梁學翼的疑惑,隻沖張峞莞爾一笑,朗聲道:“我也提點張相一句,閣下再這樣自以為是,當心引火燒身的。”
說罷丢下二人,薄岚之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近來諸事皆順,無往不利,她着實有幾分忘乎所以。
不過這大好的心情,在見到李尚宮的時候,便驟然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