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神女的傳言是誰編的?”
“當然是我親自操刀。”周玺學着薄岚之剛才的模樣,沖她擡了擡下巴,“我厲害吧?”
“嗯,真不錯。”薄岚之失笑,但還是順着誇了他。
“怎麼,你不喜歡這個故事嗎?”周玺興緻勃勃,“不喜歡我可以再改,換個内容也不妨事——比如殿前的海棠花,因為受了朕的澆灌之恩,于是修成人身來報恩……”
薄岚之瞅着他:“以前也沒見你對傳奇話本子感興趣啊,怎麼編起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都信手拈來?”
“這都是我在軍中聽到的。”周玺跟她解釋,“軍中将士來自五湖四海,身上都帶着各異的地方故事,行軍枯燥時便有人講。我閑暇時也會聽一聽,算是從另一方面了解各地民風民情。”
“這些神怪之事隻是一小部分,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有關于節令民俗的、有講地方特産的、有聊氣象風物的……等有空了我一一講給你聽。”周玺津津樂道。
“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薄岚之很是感慨,“我自認一直勤讀不辍,涉獵廣博,還以為等你回來,我定能勝過你一二呢。但看起來你出門也收獲頗豐。”
周玺看出她的失落,安慰道:“讀書是自己主動選擇的學習方向,但出行總會被動地去了解世界,自然會比讀書涉及得廣闊很多;但書上所言更細緻清晰,讀書才能更深入地了解事理。二者難以相比高下,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我連京城都沒怎麼看過呢。”薄岚之有些沮喪,她或許讀了有萬卷書,但百裡路都未曾行過。
薄岚之自小在麟思殿裡便不可随意出去;後來有機會走出宮門,卻也還是受限于沈太後,不可妄自随便走動。眼下雖有了出入的魚符,卻也事務越來越忙,根本沒有時間出去。
“現在情況不允許,等日後我們得空了,我帶你一起去看看這大好河山。”周玺安慰她道。
“到時候我們可要比一比,看誰能從這路途中收獲更多!”薄岚之好勝心又跟着上來了。
“那你要當心了,我可是不會輸的。”周玺真是喜歡她這般争強好勝的模樣。
“巧了,在下亦未曾有過敗績!”薄岚之也笑了。
兩人相視一笑,從彼此眸子裡看到了曾經互不相讓的讀書時光。
當時的少男少女已經長大,但這份相得益彰,彼倡此和的默契卻一仍舊貫。
薄岚之想着诰命賀宴結束後,或許就可以有時間偷偷與周玺在京城裡轉轉。
但今日這筵席尚未開場,沈太後就又交給了她一個内廷事務。
“當時讓李尚宮整頓宮紀,但似乎效果甚微,宮人們懶散依舊,如今甚至還傳開了流言,什麼仙女鬼怪的亂說。”沈太後似乎很是頭痛,“你辦事情哀家放心,你去幫着王尚宮嚴肅整治一番。”
薄岚之到底是有些受不住了,婉拒道:“為太後分憂是臣的本分,但政事堂的事情盈千累百,旁的事情臣實在有心無力。”
“政事堂那邊哀家會親自看着的,你大可放心。”沈太後不容薄岚之拒絕。
薄岚之心裡一慌,沈太後這是要收權。
“太後如今身子将将好了些,還是當以調養為要,政事堂事務繁雜,隻怕太後會過于操勞,不利頤養。”薄岚之小心地斟酌着字句。
“你尚未來時,李景如就是這般配合哀家的。”沈太後微微一笑,聲音和煦,“這些事情你還是要多學一學。”
薄岚之心頭一緊,沈太後到底還是将周玺杖責李景如的事情算到了她頭上。
薄岚之除李尚宮那一步棋太過冒進,加上周玺的無意入局,直接将沈太後身邊兩個得用之人一并除去了。
沈太後是可以依仗薄岚之,但不可以隻依仗薄岚之。
沈太後不是個會被輕易拿捏的性子,周玺如今兵權在握也隻想徐徐圖之,就是怕惹火了沈太後,擔心她不管不顧起來,母子間失去了天家體面。
幸好她做人留了一線,放了李景如一馬,如今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
薄岚之立即伏地請罪道:“是臣處事有失,景如姐姐休養多日也未曾去看望,還望太後責罰。”隻是當初周玺答應放李景如已是在縱然薄岚之,現在要周玺點頭帶李景如回來,薄岚之真是難以啟齒。她還是另想辦法比較好。
“哀家罰你作甚,你最近是忙了些,想不起來去看看姐妹舊友,也是理所應當的。”沈太後笑笑,見好就收,換了個話題,“筵席上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嗎?”
“皆已備妥,時辰将近,還請太後移駕。”薄岚之從善如流。
一片莺啼燕語聲中,宴會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