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這裡的小宮女給石安端了杯茶進來,見狀有些懵。
“給我吧。”薄岚之起身,接過了托盤,“石總管,請用茶。”
“這……如何敢當。”石安連忙伸手準備接過。
“這端茶倒水麼,我也不是沒有做過。”薄岚之笑笑,“隻是石總管這樣來拜見我 ,讓我如何敢當。”
石安笑道:“薄女史言重了。”他覺得有些汗流浃背了。
“重不重你應該知道。”薄岚之将茶盤放在了案上,“不是嗎?”
“這内廷之中,内侍女官同心協力伺候好上面,這是陛下和太後都期盼的。”石安道。
“隻是如此嗎?”薄岚之問。
“隻是如此。”石安笑笑。
看來周玺就是讓他來見一見薄岚之而已,沒有别的意思。薄岚之暗自歎口氣。
可是兩人之間正冷着,周玺一句話都沒有,直接就這樣将人支使了過來。
這又算什麼呢?
兩人間從未有過這樣僵持,周玺卻似不願面對,也不準備解決,打算就這樣糊弄過去。
這若無其事的态度,讓薄岚之更加生氣了。
“石總管回來可還适應?”薄岚之笑得和藹,但說話卻依舊不客氣,“若是有不便之處,可随時來知會我。隻要情況允許,我定會幫襯一二的。”
“那在下便先謝過薄女史了。”
“何必如此多禮,李首席也經常提起,倒是石總管往日對她多有關照,要我記得多幫扶着你呢。”
“李首席?她還好嗎?”
李景如石安到是熟悉的,她是李尚宮的義女,往日情況允許的時候,他也樂得送她一些順水人情。但說有多熟稔,那倒也沒有。
石安看着薄岚之,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起李景如。
“她如今在福恩寺女學。”薄岚之道。
石安倒是沒有多想,笑了笑道:“那待她回來,奴也要去見見她。”
“如果她回不來了呢?”薄岚之意有所指地問道。
石安一愣,不敢再接話了。他剛回來,對内廷之事知道有限。
但這畢竟幾年過去了,人随事遷,李景如離開皇宮倒也不是太稀奇。隻是薄岚之這樣突然提起,實在是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石安不懂薄岚之的意思,但周玺一聽他的轉述就知道了。
薄岚之說了這麼多,不是講給石安聽的,是讓石安回來告訴他的。
周玺一時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和石安一起去,他要真去了,怕不是會和薄岚之當場吵起來。
對于李景如這件事上,周玺自認已經相當照顧薄岚之的感受了,他不信薄岚之看不清他的底線。
周玺可以看在薄岚之的求情上,不殺李景如,但絕不會再讓李景如回宮來。
之前沈太後也曾幾番試探,都被周玺攔了回去。如今薄岚之又來糾纏,怕是受沈太後之意而為之。
周玺覺得應該讓薄岚之回到他身邊了,這樣才能避免沈太後利用薄岚之來牽絆他。
朝政上如此,在内廷女官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他需要跟薄岚之好好說清楚才行,這樣一直冷着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而離開沈太後身邊,薄岚之才能漸漸忘掉在沈太後身邊沾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毛病。他聽話乖順的小青梅才會回來,兩人的關系才會恢複如初,而不是漸行漸遠。
可眼下的情形,薄岚之不跟他吵架都算是理智了,讓她乖乖地回來,隻怕是不容易。
周玺在空曠的殿内來回地走,像一隻雄獅被困在窄小的籠子裡,焦躁不安而又迷茫無措。
薄岚之一到宣政殿,便看到周玺焦躁亂轉的背影。
薄岚之停在門外,用眼神攔住想進去通傳的小内侍。
薄岚之是打算來和周玺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的。但是眼見周玺這般焦躁不安的模樣,薄岚之有些猶豫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進去。
她說給石安的那些話,周玺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如果周玺能明白她的暗示,能接受她的做法,便不該是這樣的狀況。
這會兒她要是進去了,周玺怕是很難聽進去她的話。既然如此,還是換個時間再來找他比較好。
薄岚之想了想,悄悄地轉過身,擡腳離開了宣政殿。
周玺在屋子裡打轉,突然餘光一掃,他看見薄岚之的身影從門外晃過去了。
“薄女史剛剛來過了?”周玺一邊往外面追去,一邊問門外的小内侍。
“是,隻是薄女史看陛下正忙,便要我們不要通傳……”小内侍答到。
小内侍後面的話,周玺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大步出門,三兩下便追到了薄岚之。
“無尤!”周玺攔住薄岚之,面上卻還是想擺出一副平靜的表情,“你來了為何不進去?”
剛才的種種糾結都被抛到了腦後,他現在就想和薄岚之說說話,說什麼都行。
這幾天滿腹心事無人可說,周玺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薄岚之看着周玺,欲言又止。既然如此,還是直接與他說清楚吧。
這裡是宣政殿外,不知何時就會有人前來面聖奏報,萬一撞見了,隻怕是又徒增麻煩。
薄岚之左右看了看,輕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