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绮洗漱完下樓，在樓梯上，就聽到碗筷碰撞的聲音，估摸着周雁還已經做好早飯了。

果然，缃绮一坐到桌前，周雁還就從廚房裡依次端出咖啡、茶葉蛋、烤好的吐司和蒸好的包子。缃绮端過一杯咖啡，抿上一口，伸出舌頭舔掉嘴上的咖啡沫子，擡眼看了看對面正在剝雞蛋的周雁還，她剛準備開口，一個剝得完好無損的雞蛋已經放到她面前。曹缃绮隻好咽下自己想說的話，拿起碟子裡的雞蛋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完這個雞蛋，她小聲叫了一聲：“周雁還。”

這三個字剛出口，周雁還便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到她碟子裡，另一隻手遞來摻了辣椒的醋碟：“喏，你喜歡的吃法。”

缃绮的話又被堵住了，她幹脆老老實實地吃完這一頓早飯，擱下筷子。

周雁還見她吃完早飯，也放下手裡的筷子，站起身收拾盤子。

缃绮擡眼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動作，緩了一縷氣息，“昨天和你說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周雁還依舊四平八穩地端着手裡盤子，聲音和煦從容：“這件事還有很長的考慮時間，咱們不急于這一時吧。”

“這件事現在考慮和将來考慮有什麼兩樣嗎？”缃绮不能忍受他這樣逃避、打馬虎眼的态度，聲音不自覺拔高一度。她強迫自己保持心緒的平和，呼出幾口氣，用平淡的聲調說道，“那你說說，為什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北京發展呢。”

周雁還似乎也不再想逃避，他放下盤子，坐回到桌前，背靠座椅，雙腿微微岔開，兩手垂在身前，他的目光卻沒有與缃绮相對，而是落向腳下：“我在這兒已經奮鬥這麼多年，積攢了人脈關系，有房有車有工作。我想，我沒必要再去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曹缃绮張了張口，她想說，難道我不能成為你離開這裡去北京的理由？

但她扪心自問，周雁還能成為她留在N城發展的理由嗎？她很清楚，不能。既然如此，她也沒有資格要求周雁還為了她改變決定。

盡管是這麼想的，可心裡還是覺得氣憤，尤其是面對眼前面無表情的周雁還，怒火更盛。在平時，情緒穩定或許是優點；可是在這種時候，面對情緒穩定的他，缃绮隻覺得自己無論多麼氣憤，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缃绮心想，憑什麼自己氣成這樣，他卻仍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她有意挑動他的情緒，故而雙手叉在胸前，撇頭不屑地冷笑一聲，嘴角劃開的笑容極其諷刺，口不擇言地說道：“周雁還，你真是懦夫。我現在明白你前妻為什麼要離開你了，她是正确的。”

果然，在聽到缃绮這番話後，周雁還霍然擡起頭，死死盯住曹缃绮，他那原本平如靜譚的眼波如同被砸進一粒石子，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缃绮看着他的瞳孔一點點放大，目光中透出不可置信和憤怒，像是要把缃绮灼出一個窟窿，他的嘴唇繃成一條線，微微地顫抖着。

曹缃绮心裡一抽，很快又感覺到一陣輕松。她眼尾微微上挑，昂起頭，挑釁地望向周雁還，臉上笑意綻得更開。缃绮站起身，看到周雁還原本垂着的雙手已經捏成拳，放在大腿上，他白皙的手背上浮現出條條青筋。

已經說出剛才那種狠話，缃绮也無意再在這兒待下去。她輕輕踢開身後的椅子，椅子腳在地上劃出“呲啦”一聲的難聽聲響。缃绮走上樓，在樓梯上踩出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别墅。她背起沙發上的包，走出房門。走到院外的時候，缃绮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

小徑兩旁青草郁郁，繁盛的樹投下一片陰翳，小徑通向那扇緊閉的木門。缃绮自嘲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缃绮沒有立刻回學校，而是去到市中心一家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窗邊，托着腮，看了好半天外面來來往往的車流。她第一個撥通電話的必然是江明瓊，“喂——我想，我好像分手了。”

明瓊第一反應不是問什麼原因分的手，而是問：“會複合嗎。”

缃绮猶豫了一會兒，模糊地回答：“我哪裡知道呢。”

電話那邊的明瓊笑起來：“之前你每次和前男友們鬧分手，我問你相同的問題，你都是回答，不複合，堅決不複合。這次居然說不知道，啧啧啧，可見區别。”

缃绮臉上一紅，但還是不服氣地說道：“但我後來不是還和那些男生複合過嗎？可見我的話不能當真。”

江明瓊一語道破：“所以啊，你和那些男生都是玩玩的，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也不走心。但是你和他不一樣，回答我問題的時候，都是帶着考慮的。”

缃绮被她說得一怔，心服口服，“好吧，你說得有理。但我這次話說得很重…”

缃绮把這倆天和周雁還發生的事講述一遍，最後，她歎了口氣道：“我看見他那副萬事不上心的樣子我就難受，我就是想看他着急。但說實話，我現在也有點後悔了…”

聽完缃绮這些話，明瓊沉默良久，她也随着缃绮歎口氣，用打趣的口吻說：“你從前哪裡會為前男友感到後悔呢。嘿嘿，小姑娘你和他塵緣未盡啊。”

明瓊感慨的口氣活像個得道高人，惹得缃绮還是苦中作樂地一笑。

缃绮在咖啡店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學校。回到學校後，她洗過澡，便躲進自己的床簾後，縮在被窩裡刷吃播。

當天，周雁還沒有聯系缃绮，第二天晚上，周雁還開始主動給缃绮發消息，問她吃了沒，說她買的一些東西寄到了别墅，什麼時候方便給她送過去，還給缃绮描述今天單位食堂吃了什麼。

平日裡兩人吵架，他也是如此，矛盾不知不覺就在這些碎碎念中翻篇兒了。

缃绮想起那天自己說的那些狠話，再看看屏幕上周雁還這些的文字，她知道周雁還是放下了自尊來主動求和的。

缃绮的心隐隐一痛，可她早就下定決心，這件事上不能打馬虎眼。于是她幹脆把手機丢向一邊，索性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