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冬霓把畫集和證書拿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本畫集收錄了她這幾年最滿意的畫,蔣冬霓草草翻了一遍後,把畫集和獎狀都藏在了抽屜深處。
晚上她随便煮了鍋面,煮少了,不夠兩人吃,蔣冬霓拿出廖姨讓她帶回來的面包,張旬吃了兩個夾心滿滿的貝果。
“你還挺能吃甜的。”
蔣冬霓這麼說,張旬也有些感慨:“嗯,但之前因為要控制飲食,不怎麼吃。”
“我還以為你天生麗質,不用特别控制呢。”
張旬垂眼淺笑,臉頰微紅。
蔣冬霓不再肚子裡嘀咕,而是當面調侃他:“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張旬臉更紅了一分,一雙漂亮的眼睛轉過來,“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這下把蔣冬霓問住了,她幹笑一聲,咬了口棗泥紅豆包,嚼啊嚼,想到了怎麼回答:“以前覺得你挺高冷的。”
張旬失笑。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們不太熟。”
“希望我沒有給你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呵呵,怎麼會。”
就算有,這一天下來,也快要被颠覆了。
吃完飯,蔣冬霓坐在沙發前看電視消食,張旬反而忙忙碌碌的。
洗好碗筷,然後把陽台的衣服被子收了進來,鋪好床後洗澡,又洗了澡洗衣服,洗了衣服曬衣服,但全程除了不可避免的聲響外,非常安靜。
像個小奴役,她自己四仰八叉的,嗯,是舊社會的邪惡地主。
她還沒準備寫的“家規”似乎沒了必要。
晚上蔣冬霓洗漱的時候,她還發現浴室的鏡子好像幹淨了許多。
仔細檢查後,她确定鏡子和洗手台是被擦過了,锃亮锃亮的,一點水漬都沒有。
蔣冬霓一邊刷牙,一邊盯着架子上多出來的牙刷牙杯,當她洗完澡出來去陽台曬衣服,張旬正端了一杯水往自己房間走去,他向她道了一聲“晚安”,蔣冬霓愣愣地也回了句“晚安”。
一個人面對陽台上挂着的男人的衣物,比如那條随風飄起的褲衩,蔣冬霓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作出嫌棄的表情。
躺在床上的時候耳邊還回響着張旬的聲音。
夜深人靜,蔣冬霓想起昨晚這個時候她正在照顧張旬,再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她忽而就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一會兒覺得現在的張旬,如果隻是把他看作一個落魄了的美人,倒有點賞心悅目,她這破屋都有了幾分藏嬌的氣氛,一會兒她又後怕,深怕自己做錯了什麼,心裡發毛,以至于總覺得隔壁有聲響,琢磨着張旬睡沒睡。
迷迷糊糊間,蔣冬霓睡着了。
而隔壁張旬把床底的箱子重新拆了。
一箱畫具、一箱畫本、一箱書,還有一箱零零碎碎的東西,包括小時候的玩具、鉛筆盒、貼紙和磁帶等等。
蔣冬霓還挺念舊,張旬心想。
那箱畫本,壓得越底下,年頭越久,張旬一本本、一張張地看。
最近的畫冊是高中的。
高中三年,包括活頁冊在内,她一共畫滿了十六個本子,平均一年五本。有速寫素描,有水彩蠟筆,畫景畫物畫人,最多的還是在學校裡随手記錄,校園春夏秋冬的各個角落,不同老師講課時神态動作,還有人類趴在課桌上睡覺能有的姿勢都被她畫了下來。
老師當年如果繳獲了這個本子,按着本子抓典範,一揪一個準。
甚至高考前一天蔣冬霓都還在畫畫,簡單幾筆,教室窗外枝頭,一隻一看就很吵的胖麻雀。
除此之外,她會用畫小動物拟人的漫畫,主視角是一隻鳄魚,翻了幾頁,張旬發現這是一本漫畫體的日記,沒什麼隐私,隻時不時記錄一些簡單的今日心情:考試了——煩躁;考完了——開心;運動會——開心。
為什麼是鳄魚?張旬想了又想,唯一覺得有點沾邊的理由是因為鳄魚是需要冬眠的動物之一。
不過張旬總算知道高中那時候蔣冬霓每天埋首都在畫什麼了,不過十六個本子從頭到尾幾千頁,有關他的隻有那一張素描。
想到這,他把蔣鳄魚日記翻到美術課那段時間,沒有明确記錄,隻有一天,她畫了一隻神氣十足、咔咔噴火的蔣鳄魚。
應該就是她罵他的那天。
覃思正出現的頻率倒很高,張旬能認出來,全靠覃思正的那副方框眼鏡。
兩個人還會在畫紙上留言。
“這畫得不太像我。”
“把你畫帥了。”
“好像是這個原因。”
張旬不免想知道蔣冬霓和覃思正現在還有沒有聯系。
繼續翻,最底下壓箱底的硬殼素描本已經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東西,有蔣冬霓七八歲時畫的畫。
筆觸稚嫩但鮮豔活潑的兒童畫,但偶爾會出現第二個人的筆觸,看樣子是成人的筆觸,落款“秋”,“秋”畫什麼,蔣冬霓跟着畫什麼。
整個箱子掏完,張旬按順序将本子一一歸位,他在手機上搜索“冬曉”,先是在微博找到了一個僅半年可見的賬号。
一萬左右的粉絲,主頁隻剩下了一條去年底系統自動發送的微博。幾十條評論,關心想念祝福之餘,也有人問:太太微博為什麼不更新了?
有人回:冬大離開石頭花了。
有人疑惑:和石頭花解約也不用停更吧,又不是公司的賬号。
回的人表現也不清楚。
對話無疾而終。
張旬再搜索“石頭花”,發現能夠對上的是一家在鄰市的文化公司,出版國内外漫畫和周邊設計等服務。官方微博還能搜到在去年年初準備推出“冬曉”首部個人畫集,但後來并沒有成功發售。
看來冬曉曾經是石頭花的簽約畫師,而最後的解約貌似鬧得不太愉快。
在專門的畫師約稿服務網站,張旬找到了蔣冬霓近來的作品。
雨天水坑裡的倒影世界、台燈下認真寫作業的少女、走在斑駁樹影下的一家三口……生活裡極為普通的一頁,但特别的構圖視角,像貓頭鷹用一雙倒過來的眼睛看得世界。
但畫得再好,離開了,還記得她的人不到一百個,沒了她的公司運作的依舊很好,正要推出一批人氣畫師的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