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黃大仙放在醫院觀察,三花貓兒一雙異瞳盯着她,猛地發出一聲嚎叫。
剛才明明發不出聲音,這一聲是硬嚎,那凄厲的聲音,獸醫滿身寒毛都豎起來了,隻覺得那一對鴛鴦眼看過來的樣子好像有無限怨念。
“你……你要不把吊瓶帶回去打?等營養針吊完之前拔了就好。”獸醫覺得自己今晚要是把貓留下,好像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有時候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是會有這種預感,莫梵花知道,是因為黃大仙已經不算是隻普通的貓了。
一隻快成精的黃皮子,臨死的時候魂魄逃離軀體,寄生在了能通靈的鴛鴦眼野貓身上,又因為這隻貓太虛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唯一讓它還存在于世上的原因,是它的執念和怨恨。
莫梵花想知道,是什麼事讓它懷着這麼深刻的恨意。
抱着貓和一堆藥,她從寵物醫院出來,因為沒有能“留院觀察”,還退了一大半的醫療費給她。
莫梵花冒雨又把貓帶回家,到家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幸好,在醫院買了一個寵物箱,路上沒讓病号淋雨。
到家又用熱水把貓擦了一遍,用一條舊了的浴巾墊在它的身子底下,再蓋上一條舊毯子,貓兒一動不動,可憐兮兮地趴着。
她把它放在書桌上,把吊瓶架在落地台燈的杆子上。
吳阿奶住院,貓兒在家住院,莫梵花認為一定是隔壁小區的煞氣影響到了這裡,尤其是從盛夏轉入秋天,陽氣漸衰。
等莫梵花躺在小房間的床上,書桌上的那雙鴛鴦眼,還在黑暗中看着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
但是它太虛弱了,生魂跑出去,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就像莫梵花這一世成了新時代的莫梵花一樣,魂魄和身子總要有個契合的過程。
莫梵花看看黃大仙,就覺得他們兩個其實挺像的。
想想它其實也沒真的怎麼害過人,爬起來,手指摸摸它的耳朵,“還活着就好,先活下來,活着才能報仇呢。”
貓兒發出幾聲哼哼唧唧的聲音,抱着她的手指蹭,好像有許多委屈要說。
夜裡,莫梵花做了個夢。
夢中她在樹叢裡奔跑,成了一隻動物,一切都變得很大,她從沒關的窗戶進了一戶人家。
家裡的女孩子看見她了,以為是貓,還挺高興地分享吃的給她。
等家長看見,說這是黃鼠狼啊。
這一家竟然也沒有喊打喊殺,還說城裡的黃鼠狼不容易,要跑進高樓大廈找吃的,路上還要小心汽車。
一家人都把她看作尋常小動物,沒當回事,一次兩次三次之後,幾乎都習慣了這隻黃鼠狼老是從窗口溜進來。
女孩子甚至偶爾還會在窗口放一碗雞肉,說要給她的小夥伴吃。
是夥伴啊。
黑暗中,拖着長尾巴的小夥伴吃到了雞肉,也吃過魚,吃過雞蛋,有一次似乎是嘗試性地,放了幾個蟲子。
她不喜歡蟲子,但勉為其難吃了。
後來幾次,又放了蟲子,她聞了聞,走了,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發現這家住的人換了。
換成了一個年輕男人。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幻,男人不喜歡上門的黃鼠狼,在窗台的食物裡下藥,又用開水潑過,但都沒能如願除掉她。
直到有一天,她又一次在窗台,終于看到這家的女孩子,那個給她留飯的女孩子,滿身是血躺在地上。
年輕男人面目猙獰,把女孩塞進一個大箱子裡。
黃鼠狼從窗台上跳了下來,伸出了利爪,兇性大起的男人抄起帶血的刀,一刀砍在她的爪子上。
她慘叫着跌落下來,這還不夠,男人又一刀砍來。
疼,好疼,好疼。
鮮血落到眼睛裡,染紅了眼眶,染紅了視野,她看到血紅的世界裡男人一刀又一刀落下。
剝皮抽筋,才夠解恨。
在劇烈的痛楚裡,莫梵花猛然驚醒,發現黃大仙吊的營養針已經快滴完了,她起床,從它毛茸茸的爪子上把針頭輕輕拔出來。
“這就是你的怨恨嗎?”她擦去額頭的冷汗,殘留的痛楚和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濃濃的怨憤混合着。
她摸摸黃大仙柔軟的肚子。
貓兒發出咕噜噜的聲音,一雙鴛鴦眼看過來,嗚咽了幾下,莫梵花不斷摸着它的毛,“不怕了,也不疼了,你會好的。”
莫梵花一下下摸着貓毛,心裡想的是夢裡所見的場景,那個被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