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哥好不容易才站穩了。
保姆車裡,清晨的日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莫梵花的臉上打了一層柔光。
她本來就生得白,頭發又極黑,圓臉蛋配上大眼睛,一雙不用修飾也細巧的眉毛,乍眼看過去就是個乖巧的糯米團子,現在還是個打了柔光的糯米團子。
糯米團子表示要陪睡,韓慕冶想也知道,這丫頭怕是根本沒過腦,于是卡住的姿勢緩了過來,把西裝外套往椅背上一扔,拍拍她的腦袋瓜,在最後一排坐下了。
羅哥忽然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壓低嗓門,“我的姑奶奶,在這裡話可不能亂說。”他跟上來,很快把門關上,把空調打開。
冷氣也沒打太足,還指給莫梵花看,毯子啊杯子啊創可貼啊胃藥啊這些東西都放在什麼地方。
“剛才那句話被狗仔聽見,粉絲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污者見污,誰想歪誰污,反正不是他。
羅哥拿出一個保溫杯,把炖的藥湯裝在裡面,遞給韓慕冶的時候,也沒忘記繼續教育莫梵花,助理都該做點什麼,怎麼做。
莫梵花仔細聽着,還記了筆記,羅哥瞅見英文詞典,還誇她好學,她有些苦惱,隻能幹笑,其實她并不喜歡洋文,可是不學哪能成為這一世的莫梵花。
有些苦,是必定該受的。
空氣裡洋溢着一股藥湯的味道,羅哥給韓慕冶的大概是雞湯,但放了好多藥材,聞起來沒什麼雞湯味,反而有股中藥味,韓慕冶面無表情地喝,也看不出來這藥膳湯是好喝啊還是不好喝啊。
莫梵花走神,咬着唇擡眼去看,韓慕冶迎上視線,“想喝?”
“沒有沒有。”她連忙端坐,看起來乖得不得了,像聽話的小朋友,摘下棒球帽之後,頭發就亂了,在額頭還有淺淺一圈印子,韓慕冶忍不住嘴角微揚。
“放了藥材,一人一方,藥不能亂喝。”雖然這麼說,韓慕冶還是拿出一雙筷子,沾了一點湯,莫梵花正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下意識把腦袋湊過去。
舌尖上嘗到一點味道,鮮裡帶着苦,甜裡帶着澀,這不是雞湯,真的是藥湯。
嘬了嘬舌尖,除了紅棗枸杞,還有養血安神的藥材,莫梵花又想到上一世見過的那種富家大少爺,動不動就要來一碗湯藥,身子羸弱,都是福薄的面相,可有的人跪下谄媚,死在刺刀下,有的站着求生,竟也創出一番天地,最後倒在戰場上。
結果都是一樣,可又不一樣。
韓慕冶要是身在亂世,會是哪一種呢?是會被人叫漢奸,還是被人當英雄?
他當然不是那種福薄的人,命中注定大富大貴,可他身上那麼重的陰氣,這輩子能舒坦得了嗎?想想也是可憐。
“老闆,你喝完藥,好好休息吧,我守着你。”她側着身,雙手搭在椅背上,一擡下巴,“說陪睡不是開玩笑,有我守着你,一定能睡個好覺。”
韓慕冶點點頭,沒有多說。
小姑娘是年輕,可擺出架勢來的時候,還真能唬人,羅哥想起莫梵花的本事,看看她,又看看韓慕冶,覺得公司真是運氣不錯,這就多了個能幹的幫手。
能像莫梵花這樣,那麼快就得到韓慕冶信任的人可是不多,應該說是沒有,這小姑娘不當“大師”的時候,也挺招人喜歡的,乖巧懂事,叫人放心。
“你先吃着,”他對韓慕冶說,然後對莫梵花示意,“你才剛第一天,有什麼不适應及時提啊,不能應對的地方找我,反正你有我電話。”
安排好莫梵花的工作,他想起來,“我把你拉進我們群裡,韓慕冶也在裡面,你們加一下,工作的事交流起來方便,不過他的個人電話、微信……”
“我知道,保密協議我簽了,言而有信。”小姑娘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以前韓慕冶接的都是電影本子,如今開始接電視劇了,劇組的對接工作瑣碎繁雜,羅哥又要照顧韓慕冶,一個人開始忙不過來了,韓慕冶的特殊之處,也注定他沒辦法招攬很多助理,畢竟人多眼雜。
如今有莫梵花在,羅哥頓時覺得身上的壓力小了很多。
韓慕冶喝完雞湯,漱了口,蓋着毯子在最後一排靠着,支撐着他的精氣神,就像被什麼抽走了一樣,羅哥似乎早就習慣了,對莫梵花比了個手勢。
劇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通知下一場戲,韓慕冶休息也隻能見縫插針,這時候誰也不能打擾,要是外面有什麼溝通的事,便由他出面,能解決的先解決了。
保姆車裡就隻剩下莫梵花和後排的韓慕冶,他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沒有,車子裡沒有開燈,等雞湯味道散去,貼了膜的車窗早就被羅哥升起,成了個擁有短暫甯靜的小空間。
莫梵花糾結了一小會兒,看韓慕冶閉着眼睛在睡覺,自己的鞋襪都是幹淨的嗯……
慢慢脫了鞋,盤腿坐在座椅上,從挎包裡翻出自己的小本本,放在側邊的小桌上,再拿出英文詞典,手裡捏着筆,繼續學習今天的單詞造句。
筆尖動了動,水筆的墨水一點都不會暈開,本子的紙張也光滑,和她那一世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