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裡頭有豺狼虎豹,便是裡頭的人,一旦錢貨兩訖,就要從此再無聯系。
很符合邪術師的作派。
一單做完,銷聲匿迹。有如陰溝裡的老鼠。他們要杜絕有人順藤摸瓜找到自己頭上的可能。
沒人值得邪術師冒風險,暴|露自身。
往往第二單,就不像第一單一樣。隻是簡簡單單收取金錢了。
甯姝就是前例。
紀筝追上齊懷遠,問他要一件苗氏的貼身用品。平時用得越多越好。
她要追息。
苗氏搞不好犯渾了。
首飾鋪。
苗氏哭着跪在道士面前。
“大師,求求你救救我。讓相公回心轉意吧。”
“好不容易才得到這麼個俊俏郎君,任打任罵,姊妹們都羨慕我。他跑了,我可怎麼辦?”
太素厭惡地用衣袖掩住鼻子。擋住那股苗氏身上散發的汗酸味。
“我說過,錢貨兩訖,這輩子無需再見。”
苗氏已經是豬油蒙了心,滿心裡都是求回齊懷遠。惡向膽邊生,扒住太素褲腿,“我不怕,我要下第二單。”
太素冷笑。
第二單的代價,活人,可付不起。
太素的手,緩緩落在了苗氏的頭頂。
“等等,素伯。”
乾坤袋内,鎮魂棺異動。
“素伯,找到了。”
這個苗氏的身上,有上半截骨架的氣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周蘭澤都要感歎自己運氣好了。
……
紀筝循着苗氏的先天炁找到首飾鋪。
她沒有見到苗氏。見到的是四個壯漢,擡着一副擔架從首飾鋪走出,面色凝重。擔架上覆蓋着一層白布,顯然其下之人,已是逝者。
起初,紀筝并未懷疑死者是苗氏。她還在往首飾鋪内部走,目光四下逡巡尋人。
無他,苗氏的身形還是很壯實的,這副小小的擔架是擡不起的。或者至少有一部分會露在白布外頭。
可擡走的那副屍體,能被白布完全覆蓋。
人群議論紛紛。
“鎮上是不是出了妖怪?”
“是吸血妖吧……”
“死得太慘了。聽說身上被刻了隻眼睛。”
紀筝聽聞,立刻追上四個壯漢,不等壯漢反應,掀開布簾。
饒是紀筝,亦是吃了一驚。
白布之下,正是苗氏。
面容勉強可辨别。苗氏渾身的血肉像是被抽幹了,皮膚幹癟,皮貼骨骼,深陷的眼眶裡,是死不瞑目的眼珠。仿佛生前見到了萬分可怕的東西。
壯漢:“你幹什麼?認識?”
紀筝靈活躲過壯漢阻止的手,撥開苗氏的衣襟。
苗氏的鎖骨中心處,有一隻閉上的眼睛。
灰綠色的眼皮,此時掀開了少許。
露出一線眼白。
乍看時,目光似在憐憫衆生。
盯着細看,卻是說不出的笑意。
驚得紀筝渾身汗毛倒豎,猛地把白布蓋了回去。
“對不住。我以為是熟人。”紀筝向壯漢道歉。
壯漢沒再多追究。
紀筝略有恍惚,她還是晚了一步。
那隻灰綠眼皮的眼睛……
是那個會五雷術的蓮花冠老道!
他果然還沒離開靜河鎮。還在此處盤桓,到底是何目的?
紀筝走進首飾鋪,開始探測可能的邪炁。
她尋覓良久,一無所獲。
很顯然,老道有意首尾處理幹淨了。他會五雷術,怕是與她同出道宗,也會道宗的術法。他想反制紀筝的追蹤術法,自是易如反掌的。
想明白此節,紀筝隻得徒勞而歸。
坊間傳聞齊家不太平。
先是齊懷遠與夫人和離。從前他兩口子是鬧過和離分居的,但最終都不了了之,還是齊懷遠主動去求和,人們都道他被吃定了。
這回齊懷遠卻鐵了心要離。
而後是苗氏詭異之死。身上還有邪惡的眼睛刻紋。
謠言日益喧嚣,說齊家是被妖怪纏上了。
而謠言背後,透露出靜河鎮民的人心惶惶。
這個邊陲之地的偏遠小鎮,自給自足,鎮民安居樂業。新年交接之際,異狀頻發,讓他們心中惴惴不安。
不過,再惴惴不安,上元燈節,還是如期而至。
年節休假短暫。統共不過十幾日。
過了元宵,小埋就又要回學堂裡去複學。
因而她早早地纏着紀筝要去看花燈會。還誇下海口,說自己上女學可認真了,今年她定能猜中燈謎,替紀筝赢回花燈來。
紀筝笑着揉揉她的臉,“好呢,我等着。”
邱德厚則沒工夫去。
都說冷冬最難熬的就是老人家,此冬又去了幾位老人,孝子孝女們急着把棺架擡進年山墳地。隻怕停靈久了生出味道,叫街坊鄰居議論不敬老人。
邱德厚隻得守在墓園,交接此間。放手讓兩個養孫女去花燈節玩。
那伽自是要跟着保護紀筝。
出發前,那伽眼皮直跳。不由猶豫,“我還是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