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舫雕龍繡金,紀筝肉痛着兩張船票錢。加起來都夠吃好幾頓過年席面了。
連叫了三遍點心,堅決不浪費一分一厘的票錢。能值回來一點是一點。
那伽又在睡覺,窩在船艙内久居不出。
紀筝心想,自己對那伽有誤會。
他不是冬眠期愛睡覺。
他就是天生愛睡覺。
叫了幾回點心,難免進出的機會多。
紀筝剛關上門,就不小心聽了牆角。
隔壁的船客回來了,是兩個女子在交談。似乎一個是小姐,一個是服侍的丫鬟。
那丫鬟哭哭啼啼,小姐倒是聽不見什麼哭聲。安慰丫鬟的聲音,都是輕輕軟軟的。
這小姐,光聽聲兒,就是個好脾性的。
紀筝還是偏愛脾氣軟的人,她骨子裡也是個強硬的。自然就喜歡互補性格、善于包容的人。
紀筝咀嚼着點心。
想當君子,無奈到了道法五重境,耳聰目明。
想不聽都難。
那丫鬟抱怨:“二小姐,大小姐也忒欺負人了。”
“當初明明是姨娘救了無極仙尊,又不是夫人救的。仙尊指腹為婚,當然是定的小姐您與百裡仙君的婚約。”丫鬟憤憤,“現在大小姐,說搶就搶?”
紀筝吃了片西瓜。
是嫡女欺負庶女,搶庶女的好親事啊。
這庶女二小姐軟乎乎的,看來是沒有為自己争取。連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姜梨滿勸道:“聽聞那百裡仙君,早就有心上人。如天上明月。大姐硬要嫁去,未必是好事。保不齊,大姐也是個可憐人。”
好,仙君還有白月光。
果然,脾氣軟乎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拎不清。
隻是大智若愚。
但更過分的來了。
丫鬟道:“讓給她,咱們忍忍就算了。大小姐何苦做得如此絕?她去替嫁給百裡仙君,卻要您來替嫁給海裡的老魚頭怪。做人太毒辣了,也不給人留一線。”
姜梨滿沒再說話。
紀筝聽得瓜都啃不動了。不愧是毗鄰妖界,大美女與魚頭怪的婚嫁都要上演了。
由此,午間船客們出來用餐。
船頭在唱戲,船尾擺了各色船菜。連着一條專做夥食的小船。
在底艙裡也有席面,端看船客喜歡大宴還是小菜,自行選擇。
菜色都是近水先供的。水晶蝦仁、紅燒鳜魚、銀魚炒蛋餡的餃子等;圍着春天進補祛濕,還備了雞頭米做調味。
紀筝先吃了個頂飽。
為了多吃回點本,她還把那伽叫醒了,一起吃。
她的吃勁還是小的。遇見那伽,那真是大巫見小巫。
那伽還真是,要麼睡不醒,要麼一醒吃一個月的量。
把青蓮舫的船主都吓得直擦汗。
上來和那伽賠不是,說這回備菜确實不夠,下回再招待。
紀筝伸手,把那伽的下巴合回去。
“今日勞煩您了,多擔待。”
船主的見她如是說。不由松口氣。真是船艙底都要被吃穿了。
這小道士的吃相,氣吞山河啊。
就是和妖界最大的抹香鲸比,他吃起來的架勢都不落下風。
因此,等蜀山家二位待嫁小姐來吃時,都是殘羹冷炙了。
船主的又上前賠禮。
紀筝冷眼看着,是兩位穿着嫁衣的小姐。為着避嫌,戴着沉重的鳳冠,垂下的流蘇遮擋面容,看不大清,身段都很不錯。
不過嫡女和庶女,卻很好區分。
庶女的配置,差了一大截。
貼身丫鬟就一個,哭得兩隻眼睛紅通通,腫得像核桃。
而嫡女那邊,光近侍的丫鬟就配備了兩個,看身闆氣質一文一武,保駕護航。旁的護衛侍從,還有擡嫁妝的家丁,那就更不必說,有一部分在艙外,否則進船艙裡來,紀筝懷疑都能站得沒處下腳。
嫡庶有别。
好在兩位小姐的嫁衣,規格品制倒是差不多的,做工都細緻。紀筝促狹地想,從這個層面上講,魚頭怪和百裡仙君,在女方家中看來,都是不可以得罪的人啊。
面子上的功夫,嫁衣還是要過得去。嫁妝什麼的,魚目混珠,卻不好發現了。
想了這許多,紀筝卻見那嫡女忽然揮了庶女一巴掌。
打得鳳冠都歪了。流蘇亂響。
“讓你快些。就知道在房間裡磨磨蹭蹭,弄得現在沒飯吃。”
庶女揉着被鳳冠帶疼的脖子,對自己臉上的巴掌印,卻沒什麼反應。還是軟糯的嗓音,“大姐教訓的是。”
“哼。”嫡女不歡而散,還三令五申,要船主的晚餐給她留好,再有短缺,她掀翻這青蓮舫。
唔,好生跋扈。
紀筝瞧見那些家丁身上,刻的蜀山姜氏。
蜀山姜氏,她有點印象。
原來是西京的王族,為了平衡妖界勢力,遠遠分散幾支到妖魔泛濫處,與西京成掎角之勢,保朝廷百姓無憂,可安居樂業。
但那已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
現在的姜氏,也隻是表面稱臣。逢年過節,向朝廷上上表忠心的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