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愣了好幾愣,才反應過來紀筝在說什麼。她迅速探了探身旁崔驚樾的身體,手掌覆上天靈蓋,果然,裡頭隻有崔驚樾缺散的魂魄,缺了一魂三魄。那伽那鬼蛟的靈魂,根本就不在。
是……是什麼時候……那伽的靈魂,被抓到了簸箕裡的新娘身體裡?
所以那新娘會拼命顫動肩膀?是那伽的魂魄在反抗?
狐仙越想越冷汗直流。
而紀筝,從那伽昏迷那一瞬開始,就意識到了嗎?電光火石的功夫,這驚險之中,紀筝的洞察力竟然敏銳至此?
還是……紀筝和鬼蛟,默契到熟知彼此的靈魂?
狐仙擡手,想将十道利刃收回,但又僵在那裡,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以紀筝這肉|體凡胎。她要是收回狐爪,她怕紀筝失血過多,命撂在這裡。
不行。不行。姜梨滿嫁魚人時,囑托過她,就是她死了,紀筝也不能死……
狐仙急得團團轉,狠心劃開手腕,跑向紀筝,“喝我的血。能吊住你一口氣。”
她的血裡帶仙力,雖然不多,但保住紀筝一條命還是可以的。
望着眼前素白流血的手腕,紀筝最識時務,毫不客氣地下了嘴,機械地将狐仙的血,吞入腹中。
清涼。清涼過後是鐵鏽味的惡心。
紀筝拼命往下咽,失血過多造成的眼前發黑,就好了許多。重新能看清眼前了。滿目的血紅。
她摸索着衣裳口袋,想找出符咒。
摸了一把,都是被她血液染紅的符咒,有攻擊的、有控制的,但沒有療傷的,剛為了治療那伽的傷,早用光了。
她歎息,真是流年不利。
“啊——”姜雪吟突然死死摁住自己的手臂,痛苦地尖叫。紀筝和狐仙看過去,從姜雪怡的小臂處,無數黑線從骨頭你鑽出,攥成黑線團,繞住姜雪吟的手臂,并沿着手臂向上攀升……
手臂、胸前、後背、下|身……
遠遠望去,眨眼之間,姜雪吟就像是披上了一件衣衫。
鑽骨而出的黑線,被她的血液染紅,成為了紅色的絲線。
一針一線,織成了一件血色嫁衣。
姜雪吟被包裹其中,起初還痛得又哭又叫,沒一會兒,已經沒了聲息。
狐仙紅了眼,沖向簸箕裡的新娘,“讓我殺了她。要不然我們都得死。”
但她的動作頓住了,膝蓋鈍痛,生生跪在了簸箕前。
狐仙迷惑地看向自己的膝蓋。
那是有一團黑線,張牙舞爪地鑽出,并向她面前襲來,
纏繞、包裹……
“痛……”狐仙也受不住這痛,她隻比毫無靈力的姜雪吟好那麼一絲,發作晚了點。
與此同時,剛緩了緩的紀筝,瞬間瞳孔緊縮,劇痛從身體各處關節襲來,籠罩在她身上的金光咒、六丁六甲護身咒,金光消散,再也擋不住邪炁。
紀筝痛得眼前模糊。
理智卻還在思考。
紅霧……是紅霧。
從進入裡石首村開始,就漫天彌漫的紅霧,紅霧裡埋藏着的邪炁是黑色的。
紅霧的侵蝕,已深入骨髓。
她們的骨頭裡,還是自己的骨髓和血肉嗎?
亦或是,早就變成邪炁的巢居……
不過一瞬,紀筝腦海中轉過千萬念頭,疼痛到了極緻,竟有種麻木的快|感。
黑線織成的血嫁衣,将紀筝如蠶繭般越裹越緊。她能聽見自己骨頭被擠壓的清脆聲,鼻間是濃烈的血腥味。是她自己的血、狐仙姐姐的血……
紀筝用力喘|息着。
“原來,我們都被騙了啊。”
微弱的嗓音裡,卻含着一種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有一個小紅。也是有過負心漢的書生。
但從始至終,根本沒有什麼邪菩薩。所謂的邪菩薩塑像,是個幌子,是方便接受信仰力,圖謀變強的媒介罷了。
創造裡村的妖異,從來隻有一個。
紀筝的眼神聚焦,慢慢往下看。
真正的妖異,是嫁衣。生了靈性的嫁衣!
說時遲那時快,酆都冥燈應主人心意飛出,冥火燎原發動。成片的冰蝶不要命地往紀筝身上貼。
冰蝶帶來的冥火灼燒着黑色絲線。
黑色絲線斷了再生,嫁衣不死不滅,而冥火也燒燎不絕。
被絲線扭曲得不成人形的紀筝,還在笑。
狐仙用自身血液來抵抗邪絲線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邪。
此刻,比邪物更邪的,是紀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