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庭将信将疑去接,存着防備之心。紀筝态度太配合,他隻當其中有詐。
不料紀筝未動手,那功德簿卻驟然變身白貓,猛咬他一口!
崔子庭防着紀筝,沒防功德簿,猝不及防,猛然甩手。
他執筆的素白右手,虎口被功德簿咬得滿手鮮血。
功德喵嘴角帶血,凄厲“喵”了一聲,跳回紀筝肩膀,長而漂亮的尾巴,若有似無地拂過紀筝的頸項。
端的是護主情态。
“紀筝,你抗命公務,我可上本參你!”崔子庭庶幾惱羞成怒。
紀筝瞬間苦瓜臉,“小的冤枉啊……我很配合的,你信我!”
她是真心實意交出功德簿的。本意打算,這是泰山府君的賞賜,要與不要,他老人家手眼通天,自然有他的打算。與其靠外物,紀筝内肯向自己求,多修煉多實戰,以圖變強。
這才乖乖交出法器,省得今日鬧大。
哪曉得功德簿素不正經,這回第一次有了血性。
似是極不願意離開紀筝。
實在是令紀筝詫異。
更令紀筝納罕的是,聲勢洶洶的崔子庭,被功德簿咬了一手,竟萌生退意。
崔子庭深呼吸道:“早交晚交都是交。”
他虎口的傷口非但沒好,而是血流不住,崔子庭的表情痛苦,仿佛萬镞攢心。
功德喵咬他那一口,痛得不輕。
紀筝眯起眼,若有所思。
崔子庭又道一句“癡人也”,遁地而失卻了蹤迹。
同僚之變剛過,紀筝還記得她得罪的另一人——百裡負星。
百裡負星處在飛劍陣中心,遙遙隔岸觀火。
算是看了個明白。
姜雪吟所謂的這個“紀大師”,是個地府的陰差,而且官職很低,是個小角色。
和同僚關系也不大融洽,大有推牆牆倒、靠山山塌、衆人皆可欺的氣質。
百裡負星看了前方的姜雪吟一眼。
姓紀的陰差,她們一行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
事不可洩。更何況,蜀山……
“衆弟子聽令,啟飛劍陣!”
百裡負星突然發令,連小伴侍塗茗都感覺到不對。
“仙君,群鬼已除,在此窄道動陣,豈不是……”
豈不是出爾反爾,視平民性命于無物?
百裡負星不作他想,踩在陣中心,直接催動劍陣。
萬劍齊發,白色劍影拖出殘影,如一尾白練,遊弋在半空之中,劍影缭繞,似瀑布下崖,磅礴恢弘。
紀筝感歎這飛劍陣的壯闊之美。
如果……目标不是她的話。
這回是真要死定了。
紀筝的腦子轉得飛快。
手上結印護身咒,給自己和那伽腦門貼護身符,擺開步子架勢,還要高喊外援。
“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大美人。”
“狐仙姐姐,救命啊——”
房頂上的狐仙,聽得絕倒。本來就打算幫一手小忙的她,狐爪暗暗飛出又收回。
數十把飛劍被撞歪,攪亂了飛劍陣的攻勢。
劍光似可抵擋。
紀筝迎面望着那些利劍,不由心中歎氣。
還是漏算了。
她算到了狐仙為避因果,隻會暗中稍許相幫。卻沒算到會有地府同僚,趁人之危來攪局。
不過,她已盡力了。
這回,重重的皮|肉傷,是活罪難逃了。
萬劍襲來,紀筝兜帽被吹起,迎面已可感到那劍勢破空,淩厲破空聲。激蕩起的風潮,刮得她臉生疼。
“那伽,對不起……是我……”
她擺陣法的步子走完,不能再動,隻是低聲道歉。
獵獵風潮中,有什麼戳了戳她的腰。
然後,是從後而來的懷抱,抱了個滿懷。
随後圈緊。
“傻子。”
“小師姐。”
那一刻,紫衣小道士的身體中,發出了兩個不同的聲音。但他們的行動卻是出奇地一緻。
抱住懷中人,擰過身。
與紀筝掉了個個,将後背對準了劍陣。
“不要……小師弟!!!”
萬劍齊至,白光閃過。巨響過了一息,才姗姗來遲。劍氣擁擠在窄道中,終難承受,爆/炸開來。
塵煙四起。
甚至波及了鬧市區,那頭傳來人群驚慌聲。
四象宗弟子掩面咳嗽,皆是退遠。
喧嚣嘈雜聲裡,夾雜着一道不太協調的聲響。
咣啷當。
咣啷當。
咕咚咚咚。
這聲音很細弱,卻極是抓耳。就是讓人忽視不了。
漸漸地,其他聲音都被蓋了下去,唯有這奇怪氣味的“咕咚咚”,益發明顯。
起初,尚在遠處。
撞在牆壁上,還有隐約的回聲。
沒幾下,就近在耳邊,揮之不去。
對應地,道路盡頭,一道身影蹒跚而來。
此人身形佝偻,跛行拄杖,顯然腿腳不便。他衣衫褴褛,披頭散發,頭發都髒得打結成團,有蟲虱在上面攀爬,看着叫人頭皮發麻。拄着的烏木矮杖,還留着盤根錯節的木頭紋路,頂端系着一個撥浪鼓。還繞着塊破漁網,網裡兜着缺角的舊碗。
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