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鼓着兩邊臉頰,眼神裡都是俏皮。
不過,心裡卻是深沉的思考。
邊吃東西,放松狀态下,她的思路會更發散、更清晰。
她一直在思索同僚的目的。崔子庭,出來攪局暗算她的目的。
崔子庭說的話 ,是什麼意思呢……
為他人做嫁衣?癡人也?總覺得話裡有話。
他和判官又為什麼會盯上功德簿?
她把目光投向了功德簿。功德簿有什麼特别之處呢。
為水鬼趙英伸冤,她獲得了泰山府君親賜的功德簿。這是為了“懲罰”她多管閑事。給泰山府君增加工作量。
實際用下來,功德簿卻功能多多。既能化形白貓探路護主,又能秒變闆磚、攔人攔路,就是最基礎的簿冊模樣,也能記錄下她當陰差的業績,她收下鬼怪的“鬼技”,轉了一手,便讓那伽習得數種鬼技。
好熟悉。
那種一環套一環的安排感。
來這一趟妖異崗,紀筝覺得,很多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她成為陰差,真的是偶然嗎?
就像她來妖異崗這一路所經曆的。仿佛是注定的。
“你說……會不會我現在的人生,早就過完了。過去、現在、未來,發生什麼本就是定好的。”
“無論我多麼努力地生活,都隻是一個死去的靈魂,在回看固定的一生。”
腦子裡忽然回蕩出一段話。
紀筝懵了一下,再回想,又記不起到底是什麼字詞。
這一打岔,她就不小心猛薅了功德喵一把。
功德喵抗議地拱了拱身體。柔弱無骨。
紀筝的注意力又放到它身上來。
這貓關鍵時刻,還算靠譜的。隻不過今天這麼多波折,它一句騷話都不說,弄的紀筝都有點不習慣了。
也挺反常。
被紀筝看着,功德喵回看主人。貓眼裡竟有幾分心虛。還存着幾分探究。仿佛在探究,紀筝知道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
功德喵就這麼看了紀筝很久。
才貓貓長歎一聲,算是放下心。化作原形簿子,躲到紀筝懷裡去了,靠着紀筝身上的幽冥之力,蘊養着被扈之桃割出的傷口。
紀筝揉揉眉心。
算了,不想了,活在當下,先把能做的都做了。
這回神獸召喚她,也是機緣。更何況,她在小石潭,投石問問題,已經得到了姑射國小儲君的下落。
他在五百年前。
雖不知他為何會流落到另一個時間線,但紀筝記性足夠好,将小石潭映出的畫面都記得嚴實。
那些畫面恐怖異常,卻有标志性的一些特征。查閱資料,或能找到對應。
紀筝回到陰差崗位庭園,稍事歇息,就直奔藏書閣,去曆代前輩陰差們的筆記裡找線索。
她集中往接近五百年前的書堆裡找。
卷帙繁浩,盈箱累箧,書架上都擺不下,還有被蠹蟲腐蝕的,一碰書頁,就碎成了粉末。紀筝更加加倍小心。
就這樣找尋了許多天,一無所獲。
紀筝倒是耐心很足夠,白日裡收服妖異,在妖異崗點位送往地府;夜間就泡在藏書閣,一本本地過。
勝在她記性好,看書又快,效率不算太慢。
這中間,四象宗的八卦傳聞,也傳到了碎葉。
聽人說,百裡負星和蜀山大小姐姜雪吟,辦了場聲勢浩大的婚禮。鮮花盈天河,寶馬飛車,連西王母都派了幾位仙女,施法送嫁,四象宗仙山之上,一步一景,四季盛景并存。
姜雪吟,一時風頭無兩。
紀筝啃了口蘋果,沒把這消息太當回事。
她想,嫡庶有别。不論品行,嫡女終究是高人一等的,誰還會記得在魚人龍宮裡面的庶女?終日見不到天光,擡頭隻有一層深過一層的海水。說不定,還要聽聞着侍女們的議論,議論豔羨着自己親姐姐與心上人的盛大婚禮。
這麼一想,姜梨滿的境遇,還真是蠻不容易的。
可是就這樣,姜梨滿都沒有點燃通訊符,向她求助過。
表面柔弱者,内心未必不堅強啊。紀筝暗自感歎。
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姜梨滿對百裡負星,就愛得如此深刻?
思量歸思量,紀筝并沒有去插手。一來她自身難保,妖異崗任務都還懸置着,二來道法自然,她尊重姜梨滿的選擇,非到必要無需幹預。
…………
尋尋覓覓終日,紀筝在藏書閣有了收獲。
屈指已是隆冬,悲風寒氣入庭,密雪相宜。紀筝手執夜燈,踏着風雪進入藏書閣。
呼吸的白氣間,發現了一處書架上,閃着熒光綠。
奇怪的,好像夏天才會停留在樹葉尖的螢火蟲。
她擡腳過去,毫不費力找到了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