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等已是風塵仆仆,疲憊交加。
小儲君拿出自己的那枚冰鳥蛋,他人就站在碎葉深淵邊上,衣袖被罡風餘韻,吹得獵獵作響。
繡羅金縷衣,展開如翅。
紀筝慌了慌,“你托着蛋,站那作甚?”
小儲君沒說話,将手掌翻了個個。
他的表情清淺,就好像丢垃圾,丢了腐敗的垃圾。
翻手間,小巧的冰鳥蛋,從他掌心落下,直直地墜入了碎葉深淵。
罡風貪婪地湧上來,舔舐着鳥蛋。鳥蛋迅速碎裂。
紀筝跑過去,被那伽拉住,“太危險了。”
再行訣,“天羅地網咒。”哪裡還護得住那顆鳥蛋。
伴随着刺耳而令人心驚的咔嚓聲。連續不斷。
異鳥的一顆鳥蛋,變成了碎片,裡頭的鳥類靈魂,被拖拽入深淵裡,隻餘下幽幽不絕的怨鳴。
紀筝的表情略略凝固。
下一瞬,積壓的情緒一次性爆發。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死了孩子的母親,能有多瘋嗎!”
那伽的頭發都被她的怒吼吹出了三根呆毛。
“異鳥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所以煙許山沒有無色霧,因為你有解藥。”
小儲君毫無否認的意思,冷漠地向紀筝伸出手。攤開手心。
【把那顆蛋給我。】
“那伽,那顆蛋給我看好了,不許弄丢。”紀筝嚴肅了表情。
那伽捋順自己的呆毛,用鬼炁更纏緊了僅剩的冰鳥蛋。
小儲君眼神驟冷。
【把鳥蛋給我。】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無盡的灰紅棉絮朝碎葉深淵的方向湧來,遠遠看去,仿佛黑雲鬼軍,挾着塵沙滾滾踏來。
很顯然,碎裂的那顆蛋,死亡前的悲鳴,終究是被自己的母親給聽到了。
異鳥正向這裡急速趕來。
它的狩獵戰,一觸即發。
紀筝的頭發在狂風中卷成漩渦狀,燒傷佝偻的身體,可怖攣縮的半邊面容,卻保持着骁将臨陣的凜凜英氣。
背負青冥灰空,腳踏血渠伏草。
她甚至是低着頭,在俯視小儲君。就像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小儲君看她的眼神,充滿不屑和驕傲,氣勢并不弱于她半分。
先前的乖順,果然是裝的。
【把蛋給我,毀掉它,我們回到五百年後。】
小儲君的語氣不容商量。他向天空看去,眼底深處隐有不安。
碎葉深淵上空,這片的天空顔色愈發濃重,陰影來來回回移動。異鳥在收攏自己的翅膀,縮小本體,集中到碎葉方向。陰影越來越小,在高空凝聚成肉眼可見的一個小黑點。
那伽也注意到了這點,抓住紀筝,以蛟身拖住紀筝,疾速後撤。
小儲君見狀,立刻用瞬移追上。
狂風自惡,碎葉整片地皮都被掀得倒起。
聲如雷潮,嗡嗡的如戳破蜂巢、亂蜂飛舞的聲音襲近了。
紀筝在亂石中眯眼看去。
那根本不是密封,無數的黑點從天空中墜落。各種異物如勁浪飙灑而下。
參天古木、戒斷的丘陵山頭、成群的人、房屋牛羊。
牛羊在卷風中發出哞哞咩咩。
換在平時,紀筝必定是笑出來了。
烤全羊、鹵牛肉,羊吃草牛耕地,都是搞錢的好東西。
但此刻,他們要砸在她臉上,她真笑不出來。
護身咒疊了又疊,一邊疊一邊被撞碎。
體内的炁,在迅速走向幹涸。
終于,千防萬防,狂風中的筷子,橫七雜八的紮進了那伽肩膀。
就是崔驚樾的紫衣道袍,都出現了傷口,殷殷鮮血暈出。
高加速的物體,其力可破任何屏障。
異鳥卷來的東西源源不絕,而紀筝這邊卻将近強弩之末。
她明顯感覺到,大部分攻擊是沖着那伽去的。視線向下,落在了那伽肩頭綁的那顆蛋。
怎麼辦?
耳畔傳來破土巨響。憑空拔地而起,一座萬象高樓,絲竹流水,錦瑟和鳴。
小儲君踮腳尖立于攢尖之上。衣袍飒飒,負手背後。
眼神看誰都像看垃圾。
這座他從儲物戒召出的高樓,解了那伽和紀筝的圍困。隻見異鳥卷來的物體,紛紛被萬象高樓吸引而去,被其扭開的漩渦逐一吞沒,不知丢到哪個異世空間去了。
小儲君寫【我的本命法寶。】
紀筝:……
樓随主人,空間轉移是吧。好,這波滿分。
紀筝可不想天真,小儲君與其說救他們,不如說是不想鳥蛋落入敵手。她用止血咒替那伽療傷,幫着随時看顧那顆鳥蛋。
隻不知為何,萬象高樓的闌檻有所破損。
紀筝恍然意識到。
這樓吸收攻擊,是有極限的!
萬象樓崩潰之際,便是他們被異鳥屠殺之時。異鳥可卷來的東西太多了。不直接攻擊,耗都能耗死他們。
紀筝:“*¥@。”
那伽似是聽她罵了句髒話,又看她雙手交叉,在眉心作揖,“親祖師爺保佑啊。”
為今之計,隻有跑。
紀筝對那伽連掐帶捏,不啻于明示開溜。
小儲君察于微隙,一瞬就察覺紀筝的小心思。這下連本命法寶都不要了,踮腳俯沖,直逼那伽肩頭的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