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小聲,哭腔越說越大,越說越可憐。
紀筝給他端了冰碗吃,讓他擦擦眼淚。
“男子漢,不能動不動就哭。”
“我那是……我隻對小師姐才這樣……”崔驚樾辯駁。
“好好好。”
紀筝哪裡不知道他是在撒嬌。順着毛哄他。夕陽晚霞裡看人,同樣的一張臉,靈魂不同,看上去竟如此不同。
紀筝點他臉,“人家言萃做的冰碗,吃人嘴短,好好畫符。”
“知道了。”
規規矩矩,畫了八十張趕屍符,交給言萃。
這還是沾了他是禦宗傳人的光,儀軌步伐的過程,比常人要快很多。
否則得再畫好幾天。
等吃飯的時候,那伽的手都酸得擡不起來。筷子一直掉。
那伽的臉色僵住。
伸手去夠筷子,手臂極酸,真拿不起來。
言萃還招呼屍體大哥,“來,幫姑爺爺吃飯。”
屍體大哥動作靈巧,捧起碗,舀起飯菜,喂飯送到那伽的嘴邊。
那伽的眉頭直跳。
他低頭看看碗,擡頭看看屍體大哥的臉。
還能看見屍體大哥背後,一臉感恩微笑的言萃。
再看看旁邊照常吃飯,面無表情的紀筝。
砰。
飯廳成了戰|場。
從此以後,言萃和那伽碰上了,就是一場血雨腥風。
鬧完了,紀筝像提小雞仔。
左手提言萃,右手提那伽。扔到空地上,逼着兩個道歉認錯。
言萃交叉手臂,惡狠狠盯那伽一眼,冷哼後,做個鬼臉。
那伽冰塊臉。蛇瞳都急得露出來了,殺氣騰騰。
紀筝:……算了。
為了分開這倆幼稚鬼,紀筝帶言萃去陰差墓地。把打開和封閉此處結界的方法也交給她。
言萃進去後,害怕地一直扒着紀筝的手臂。
聽紀筝講完後,她不笑不鬧,沖扈之桃的墓先跪拜了三下。
一年不到,紀筝想,當初領她來的人,已經躺進了這塊荒蕪的墳地。
而她自己,則成了新的領路人。
世事無常。
永遠在變化。
唯有無常本身,永恒不變。
妖異崗藏書閣。
紀筝走過書架,手拂過一排排書冊。摸到那本熟悉的口袋書,抽了出來。
署名言青。
不同于言家傳家書,這是言青自己的個人撰本。主要記錄着他成為陰差前後的各種見聞。
昆侖異鳥便是其中一節。
紀筝翻看着,指腹按在頁眉。
這裡,也有一個“一”,然後被劃掉。
活過一天,
“姑奶奶?”
言萃正過來接任務,看着滿牆面的任務,不知道挑哪個好。挑哪個生存率更高,正好碰見穿梭在書架間的紀筝。
紀筝朝她招招手。
言萃過來,紀筝把言青的書交給她。
“好痛,什麼刺到我了。”
言萃叫了一聲,縮回手去,手上冒出血珠。言青的口袋書失去支撐,掉到了地上。
像是感應到什麼,言萃頓住了。整個人昏倒過去。
紀筝一驚,扶起言萃,摸出治療符。
卻見那本口袋書燒了起來,她又手忙腳亂去滅火。
滅了半天,那火焰都穩定地燃燒着,火苗舔舐着書頁,一點點蠶食。
藍色的火焰,是鬼火。
口袋書燒得發黑蜷縮,鬼火則更盛。
鬼火之中,現出潦倒青年的形象。
紀筝愣了愣,“言青。”
鬼火中的言青摸摸後腦勺,“姑奶奶,怎麼是你?到這時候,那你豈不是五百多歲了?”
紀筝想給他也來個爆栗。
考慮到鬼火燙手,适時收手。
言青抽抽鼻子,“不管怎麼說,看到姑奶奶,好高興。”
低頭看了眼口袋書,“我還以為,我寫的書,會被人丢進臭水溝。”
紀筝大約明白了,這是和她相遇過的言青,但是還沒消失,甚至是沒選後來的傳承人。因為他并不認識地上的言萃。
不過,言青很快釋然。
口袋書就是要言家的鮮血,才會召喚出他。
言萃是言家新的傳承人,他毫不懷疑。
隻不過,略有遺憾。
“姑奶奶,我隻能被召出來一次。原本是為了照顧後人,怕他們有什麼疑惑。沒想到她這麼弱,直接暈了。”
言青聽上去蠻無奈的。
紀筝點頭,看了看言萃,“我會盡量照拂她。”
言青笑了,拱手道:“姑奶奶,大恩不言謝啊。”
鬼火越燒越旺。
言青本不該多問的。未來的事,不知道會更好。可他忍不住好奇。又不便直接問。
言青:“姑奶奶,我能問你幾件事嗎?”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