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是紀筝的東西,交遞于她。
紀筝打開一看。
“指骨?”
小埋娘親的指骨。不知那小妮子什麼時候偷偷塞進她行李裡的。
布包裡還附了張紙條,歪歪扭扭寫了字,“希望阿姐平安歸來。娘親也一起保佑阿姐。”
紀筝一路奔波,壓在底下,不曾發覺。
她暗道一聲罪過。
用人|骨作護身的法器,非大德不能受。光死時怨恨,念頭召引的冤親債主就有的後來者受了。輕則倒黴,重則賠命。
小埋是至親也就算了,她一個外人,不能随意領受。還好這骨上雖有執念,但并無邪念,小埋娘親生前怕也是個修行人。
既已發現,不能還裝未覺。隻能收好,放在胸口了。等此間事了,便回年山,得還給小埋。
收拾妥當,紀筝、那伽同言萃告别,前往南洋派。
那伽在南洋派附近,找家客棧住下,接些捉妖捉鬼的行當。紀筝則戴上畫皮,混入了南洋派招侍女的隊伍。
由一位老嬷嬷牽線帶領。
衆位侍女候選者,紛紛被蒙上雙眼,前面牽着後面,踏入南洋派地界。
摘下眼罩時,在幽黑大殿中,隻有夜明珠作為少有的光源。散發瑩瑩微光。
殿内窗牖都未關上。
風吹過時,窗戶拍打窗棱,風無所約束,灌入大殿内,吹得簾幔亂舞。夜明珠的光灑下,簾幔忽明忽暗。
其後影影幢幢,似乎站滿了人,卻一動不動。
“好像有僵屍……”
侍女待選們,膽小的已擠作一團,不敢落單。
畢竟是昆侖大地方選人,亦有一大半待選,十分膽大,交疊雙手于小腹前,維持着侍女禮儀。
老嬷嬷看在眼裡,默默使眼色。
南洋派邪修下屬走上前,将膽小的侍女待選都架了出去。待選們看見這些面帶刺青,眼珠凸出的邪修,都怕得鹌鹑縮腦袋一般,知道落選,毫無反抗之意。
一大批人走遠了。
紀筝聽得,還有嘲笑聲遠遠穿進大殿裡來。
“就這膽子,掉了樹葉怕碰頭,伺候少主?”
“哈哈哈,你瞧見沒,看見僵屍都走不動道了。”
……
老嬷嬷不作解釋,将剩下的待選重新排隊,站開一些。
“待會兒啊,少主過來,腰都挺直了些。”
紀筝聽了,下意識挺直了腰。
之前燒傷緣故,她帶點兒攣縮之态;仙泉修複身體後,她有意識花了大勁,去矯正不良的體态,現今舉止卧,尤其注意細微處。
一衆之中,她的腰杆挺得最直,甚至有點過分直了。
“呵。”
不知從哪兒傳來的笑聲。
音色聽上去是年輕男子。
隻聽“吱呀”關窗聲,有身影從窗口跳了進來,被發跣足,臉上帶着鬼怪面具,露出一雙眼睛,如秋水寒星,瞳仁裡泛出詭輝堇色。
盈盈盛盛,溢出惡紫奪朱的惡意。
那雙眼。
紀筝一下認出,是南洋派少主,周蘭澤。
用着她三哥的身體……念出惡意,身行惡事。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
“少主。”老嬷嬷領着衆人下跪行禮。
周蘭澤搖搖手指,“不必。”
跪到一半的衆待選,又直了膝蓋,站回來。
紀筝:好大的架子,真當自己選妃啊。
這時,她并不知道,南洋派是有傳統的。侍女若侍奉盡心,确實有上位的資格。從侍女搭上邪修,進而鳳凰飛上枝頭者,不在少數。
傍上繼承人一脈,甚至有資格習得部分獨門邪術。
更别提周蘭澤這脈,他是獨苗。本家、旁支的秘術,他都熟習,加上還有來投靠南洋派的邪修,都先将各色邪術進貢給少主,才得入派。
所以,一個少主選侍女,才會有那麼大陣仗。奔着的不僅是人,還有其後的秘術。
此是後話。
且談這時,周蘭澤行在諸位侍女中,背手身後,吊兒郎當,十足的纨绔姿态。
紀筝有些緊張。
這個少主,脾性着實奇怪。
他時而湊近細看某位待選,逗得人家臉紅,也有避他畏他的,還有脫穎而出,敢直視回看他的。周蘭澤不言語,偶爾“呵”一聲。
時而,他又擡手,從簾幔後召出僵屍來。
僵屍聽從他的指令,就像孩子聽從父母,蹦蹦跳跳到他身旁,看向他。周蘭澤就摸摸他們的頭頂,絲毫不介意那些腐爛發臭的褴褛衣物、肮髒頭發。
又用這雙染了腐髒物的手,去摸最近侍女待選的臉。
看侍女待選發抖而不敢躲開的模樣,他笑起來,笑聲聽上去,反而真心了些。
筋骨有力的指節,将撫未撫時,周蘭澤猛然收手。
侍女帶選汗如雨下,掩不住劫後餘生的表情。
周蘭澤扭身,去捉弄下一個侍女待選。
時而,他又好像心情不爽利,擡腳就踹人。
侍女待選“唔”地悶哼,禁不住轟然跪倒。
看那待選是強忍疼痛,淚盈于睫卻不敢吭聲。周蘭澤笑得堪稱爽朗,“啞巴?疼嗎?”
“回……回少主,不疼。”
真是惡劣啊。
紀筝處于待選隊列的中後方,眼見周蘭澤走近自己,視線裡都出現他的赤足蹈步。
心跳略略加速。
紀筝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