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大人,求求讓我找到相公,求得心安吧。】
這是女子交托與紀筝的願望。
而這個“相公”……
紀筝看着冥燈裡亂竄的鬼炁,收進去的怨死鬼,怨炁深重。
怨死鬼,不好送去投胎。
紀筝送之回地府,講明情況,她還特意确認了死者的态度。
他不願意投胎,
甯肯報仇。
“行。”紀筝爽快。走了遍地府的流程。
他便成了好兄弟的冤親債主,可以魂魄方式,跟在好兄弟身邊,日夜精神折磨好兄弟,解自己的怨炁。
不過,過程中,他自己的魂魄也會随時受到地獄烈火的灼燒。
這是代價,但他願意承受。
隻要對方能遭受痛苦,他就爽快,自己痛都在所不惜。
紀筝表示理解。
她隻是有些唏噓。
或許人的憤怒,就像一鍋沸水,沸騰的時候,能燙傷對方,而自己的心亦飽受煎熬。
她還想起一樁舊事。
那伽對她格外關注,握住她手臂,“怎麼一身冷汗?”
紀筝對人不信任,隻是略微講講。
“想起舊事,覺得可怖。後背都發毛。”
那伽替她揉揉後背,語氣輕柔。
“怕什麼,我就是個厲|鬼。你天天沒少跟我對着幹。”
把紀筝逗得哭笑不得。
“什麼事兒?說來聽聽。”他還是擔心的。
那伽對付紀筝還是有他自己獨特的門路。
該問的還是能問出來。隻是迂回了一道。
紀筝放松下來,想着不是什麼大事,就細細講來。
昔年跟随師父遊曆時,她遇到過一樁道門都不敢接的難事。前頭有其他道士接了,吃了挂落,寫符用咒,設壇請神,一一成功,最後一步,反而被反噬,吐血暈倒。
壽數都短了十幾載。
明明是很常見的。
妻子做噩夢。丈夫求解。
找了多少人,越解越嚴重。
妻子幾乎發瘋。
“師父……我們去幫幫她吧。”幼年的紀筝曾拽過師父的衣角。
扶搖子本是答應的。
但他們在救治那少了壽數的道士時,聽聞了詳情。
那女子的眼睛裡,有一個紅衣女。
“不關你事,死道士。”
在道士作法時,紅衣女差點從眼睛裡沖出來。
扶搖子當機立斷,“我們不能管。”
紀筝不解。
扶搖子歎息,“那是地府專門允許的。冤親債主尋仇。旁人不可管。”
管了就被反噬。
這受傷的年輕道士,一來是年輕沒經驗,不知冤親債主不可插手;二來是以為鬼|上|身,掉以輕心。
冤親債主員這樣厲害,在年幼的紀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也許每天就正常吃吃睡睡,哪天夜裡,人就開始發噩夢。”
“夜夜噩夢,直到某天,别人問你,‘你的眼睛裡,好像……好像有人?’”
“可是不管你怎麼照鏡子,都看不到眼睛裡多出來的人。隻有你自己看不見。”
“那就要小心了。”
紀筝猛地撲向那伽。
那伽接住,抱得緊緊的。
紀筝吓人沒吓成,失落道:“你都不會害怕的嗎?”
當初師父這麼吓她,她強壯淡然,還是吓得心口冒汗。
那伽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關我事。”
“沒什麼好怕的。”他低頭,輕輕拍紀筝的後背。
低頭時,眼睑有睫毛投出的陰影。整張臉令人感到揮不去的陰郁,可眼神又那麼溫柔,讓人忍不住心生親切,想要靠近。
紀筝的心跳亂了一拍,然後恢複正常。
她回抱那伽,手指動了動,搭在他身上。
動作細微到看不見。
*
尋貓狗後尋母,尋母之後尋相公,尋相公後,便是尋子。
碰上這種願望,紀筝已經毫不意外了。
這次難度高,是個老母親,想尋回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
她去地府的生死簿上探查過,婦人的女兒并沒有死。
還活着。
更難了。
和紀筝托老川尋小師弟的魂魄,一樣難。
尋活人,比尋死人更難,因變數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