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身上的傷,如何了?”
婆子臉一白,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紀筝了然,一個與主家吵完挨了闆子的婆子,不在家休養,非到她這來閑侃,不顧自己的身體就罷了,難道也不看主家的臉色嗎?
她嚯地起身,“我肚子痛,先走了。”
那伽跟上,“我去給你熬紅糖水。”
紅糖水是早熬好,早上紀筝就喝過的,兩人一個眼神交彙,就知道是借口。
紀筝去的也根本不是淨房的方向。
回到房内,提了行李。兩人聲響都沒發出什麼,悄悄地推開了窗棱,便往外翻出去,繞着院屋走半圈。
正瞧見婆子還在門口擦汗擦臉呢,巴巴地等他倆回來。時不時又往魯西望正院裡探頭,和門邊的小厮打眼色。
果真有詐。
紀筝和那伽趁着她背頭的功夫,揀小路走了。
暫時想着先往西京城内去,魚龍混雜,很好藏身。
沒走幾步,那伽卻感覺腳下土地微微震動。
那伽拉住紀筝,“有很多人,在趕過來。”
紀筝沒他那麼敏感,靜心才感覺到土地震動。
“這麼大動靜,是騎馬的軍騎!”
“走,回頭。”
那伽蹲身,“上來。”
紀筝忍着腹痛,爬上他的背。
那伽背起人就往回小跑。
他已經非常小心,還是颠得紀筝輕喘。
許是精神過分緊張,小腹疼痛加劇,疼得她臉色慘白、滿頭冒冷汗。她咬緊了唇,硬生生憋住。
眼前發黑,彩色閃爍,一陣陣暈眩。
紀筝摟緊那伽的脖子,包袱脫手掉在地上,那伽待要去撿,冷不防身上一沉,忙收勢托了托她的腿彎,“痛得厲害?”
紀筝半吊在他身上,隻痛得氣都喘不上來。
“沒事。先跑……”
說話時冷汗都滴在那伽脖子上。
“忍忍,我們躲去林子裡,可以休息。”
那伽撿起行李,把紀筝改背為打橫抱起。跑到院子前,貓身往院子後湖邊跑。好在臨山靠湖,臨近有片林子,那伽挑了株枝葉繁茂的,躲在樹幹之間,抱住紀筝,靠在樹幹上,用手替她捂熱小腹。
此處就在院子後。也方便觀察。
此時,他們租賃的院子,往日的長處就成了壞處。
四通八達的道路,小院子附近毫無其他建築物遮擋,任馬蹄踐踏而來,暢通無阻。馬蹄聲逼近,塵土四起。
卻說婆子在門口坐半天,沒等人回來,情知不對,差事沒辦好。慌裡慌張跑回正院,“夫人,老爺,人不見了。想是聽着什麼風聲了。”
魯西望舉着粽子手,擡腳踹婆子,氣得直哆嗦。夫人來扶,假意勸解,心裡松口氣,隔壁狐媚子自己先跑了,倒是省心。
“籲。”
這裡亂得,外頭騎兵已至,西京的官兵不比小地方的靜河鎮,出動極其迅速,還沒反應過來,人都紅螞蟻似的壓在了門口。
當先的湧刀把敲敲門,“是這裡人報的紀府?”
哒哒兩聲輕敲,把魯家一幹人吓得魂去了大半。
平民見官,官見兵,莫有不怕的。
魯西望哪裡還交得出人,兩股戰戰,裝作不知而指着隔壁,“人在隔壁。”
赤衣騎兵湧入門内。
嘩啦啦打打敲敲,沒有查到人。
魯西望這才汗涔涔,“聽風聲跑了?”
騎兵“忒”了聲,“讓爺白跑,兄弟們可都是吃幹飯的?”
魯西望忙招呼管家封厚禮,好酒好菜招呼這些大兵,默默吃了暗虧。
心裡還存着點希望,說不定紀筝他們出去了,屋内還留着不少物什,多早晚回來,逮她個甕中捉鼈。
确如魯西望所料,大中午陰雲密布,冷匝匝雨點砸下來,将樹林中的紀筝和那伽淋成兩個落湯雞。
一起風,小樹林裡寒涼,凍得人抖個不住。
剛開始還能用幽靈之力擋一陣,随着天色轉暗,幽冥之力所照出的青光,在樹林益發明顯。
紀筝不得不止住結界,兩個人往樹蔭裡躲。
那伽把道袍脫下來罩在紀筝頭上,“怕是着涼。”
“我去屋子裡,給你熬碗姜湯來。”
那伽想趁雨色翻進屋。反正主院裡莺歌燕舞的。從後面跳窗進西跨院,若是手腳夠輕,并不一定就被發現了。
紀筝打着冷戰拉住他,“等等,太冒險了。”
女子更為細心,誰知那些兵騎,有沒有分出一二人手,在西跨院看守呢?
她撕了油紙傘上的紙,用咒術剪成小紙人,不防水的小紙人,便能在潮濕環境中多撐一會。
小紙人在樹下長高變大,幻化成戴幕離的女子模樣。
而後便輕飄飄飛往西跨院。
遠遠望去,真如白衣鬼影一般。
小紙人從後窗翻進西跨院,拿來多餘的油紙傘,幹燥的換洗衣物及姜湯、防風寒的藥丸等,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眼見主院裡屋子裡燈火通明,窗影上對酒痛飲,竟無人發覺。